清晨新下過雨,這會兒天氣又陰了,天上的陽並不熾烈,身在樓,風從遠處的玉湖掠起,招惹罷楓林,這才攀上樓來,涼浸浸地吻著肌膚,將這盛夏的酷暑一掃而空。
可劉科長依舊很熱,額頭上的汗水,滴答滴答,都快在地上淌出到溪流了,後背更是早已濕透,風一吹,襯衣便在背脊上印出半片大號的桑葉來。
劉科長祈求地望著對面的薛向,又是作揖,又是抱拳,奈何薛向不動不搖,看也不看他,穩穩立在門邊,靜聽著會專員會議室里的動靜兒。
原來,薛向和蔡傑夫談話結束之際,離開會雖然不久了,卻仍有十多分鐘。
而他就身處地委家屬區,距離地委自不遠,騎車回趕,也不過幾分鐘時間。
當時,薛向兜頭就行,自行車快騎出小車的速了,就想著趕緊趕回去,不讓張徹的奸計得逞。
可騎到半,這傢伙就砸出滋味來,立時調轉了車來,朝別處拐去,爾後,又悠哉悠哉在地委家屬區,逛了一圈,直到專員辦公會開始的前五分鐘,他才回到地委大院。
而這行署會議室方關閉,他就閃身出現立在了門前。
不錯,薛向並沒打算急著推門,來個時間剛剛好,讓某些人失望。他要幹得事兒,比這激烈得多!
他就在門口靜靜站著,聽聽這幫人說什麼,都說旁觀者清,薛老就是要用旁觀者的眼睛,看看這德江行署眾頭面人物的本來面目。
薛向沒想到的是,他方站定沒多久,劉科長也尋了過來。
要說劉科長瞅見薛向站在會議室大門前。駭得魂差點兒飛了,簡直比看見門前沒人還嚇人。
試想,若是門前沒人。則證明薛向進去了,按時到會。則必然生不出什麼波瀾。
可薛向竟站在門口偷聽會議,這問題就大條了,劉科長哪裡還不知道,薛向這是要算總賬。
當下,他便奔了過來,連連沖薛向求饒,可一道門內,正是孔凡高在講話。就是借劉科長十個膽,也不敢在門外弄出響動來。
屆時,只怕薛向沒踩死他,孔凡高一個噴嚏,就能給他打飛。
就這麼著,劉科長一邊驚心動魄聽著屋裡的動靜兒,一邊心急火燎地用手勢給薛向求饒。
原本,薛向是心善之輩,也不會跟劉科長這種小嘍囉計較,把他逼到這個份兒上。已經出了氣。
可哪裡知道,待聽了會兒會議室內,孔凡高、宋祖貴、張徹的發言。
他狂怒之餘。也驚出一身汗,心中對劉科長這把剔骨尖刀,再沒半分憐憫。
要說,宦途險惡,這點薛向是早知道的,可他從來沒想到竟能險惡到這種程。
想他薛向來德江,招誰惹誰了?老老實實,本本分分,卻惹出如此無妄之災。讓屋裡那幾位竟要往死里整他。
先是,申訴省委。滅他前程,爾後。此計不成,竟又要將他打發去混檔案室,徹底閒置。
霎那間,薛老心頭千萬頭草泥馬奔騰呼嘯而過,他竟第一次有了張口罵人的衝動。
啪的一聲,薛向推開了大門!
薄薄的陽光,順著門框溜了進來,打在薛向身上,在地上拉出一道修長的影。
劍眉,星目,挺鼻,薄唇,完美的輪廓,修長的身形,原本和諧,完美的畫面,偏生被一頭亂髮,一架老氣的黑框眼鏡,以及衲陰冷的氣質破壞殆盡。
薛向的出場很簡單,卻又很驚人,滿場的視線,乃至光影,都交匯在他身上,如果此處是舞台,那他就是舞台上唯一的名星。
啪,
宋祖貴最先回過神來,立馬就拍了桌,他這會兒可不是先前為孔凡高張目,而假模假式地發怒,此刻,薛向敢當眾反駁他,剝他麵皮,他是真的怒了。
所以,這一巴掌拍得格外重,寬厚的巴掌落桌霎那,血色褪盡,相鄰他而坐的邱慶春的茶杯蓋,都被他一巴掌震得翻落在了桌面上。
宋祖貴霍地起身,一雙狹小的眼睛猛地脹開,「薛向同志,你什麼意思,什麼態,你未經請示,擅自不來開會,這會兒又貿然衝擊專員會議室,還莫名奇妙讓我去習,今天你不把話說清楚,組織的這關你過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