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前魏雨朝才上高一。
就像一個許許多多普通而陽光的男孩子一樣,他喜歡收集軍艦的海報,喜歡背下許多槍械的名稱,喜歡在班裡受到女孩子的矚目。
有一天使他不再普通,也不在陽光。
他從那一天開始改變。
那一天是他一生難忘的刻骨夢魘。
凌晨。
聽,那是單調的、惱人的鏟雪聲。
刺啦、刺啦……
看,牆壁那裡的一片黑霧裡籠罩著一個老嫗。
頭戴斗笠,斗笠下目光惡毒,雪衣沾血,血跡斑斑觸目驚心。
那不是一個噩夢,卻比噩夢還要可怖。似乎會註定伴隨他可悲的一生。
也就是在那天凌晨,被媽媽吵醒的魏雨朝打開房門,看見她抱著妹妹毫無生機的屍體哭的撕心裂肺。
鮮血飛濺到了天花板,枕頭被打散,羽毛落了滿地,老妹的腦袋無力地垂下來,她從前像天鵝一樣優雅美麗的脖子此時卻幾近被切斷,只有一點皮肉還可憐巴巴地堅持著沒有斷。
魏家從那一天就崩潰了——沒有誰能從這樣的陰影里走出來。
而警方,至今沒有破案。
這個殘忍的案子一直被知情/人所津津樂道,所有人再提起魏家的故事,都會感嘆魏雨朝:「這小子真是運氣好啊。」
「他妹妹被殺死的時候他剛好去上了廁所,聽到了動靜但是卻沒進他妹的房間。」
「如果那時候他進去了,拿這小子肯定也死翹翹了。」
魏雨朝這孩子的運氣真好啊。
魏雨朝這孩子的運氣真好啊。
魏雨朝這孩子的運氣真好啊。
少年的魏雨朝所有的夢裡都迴蕩著這句話,有那麼一段時間,他會沖所有敢讓他聽到在說這個詞的人的鼻子上來上狠狠的一拳。目睹了至親死亡後的他,一度顯得陰沉毒辣,出手狠厲,沒有人敢招惹他。
但人們真的沒說錯,他的運氣確實很好。
他總能在發票的兌獎欄里刮出獎來。
他賭錢總是能贏。
他甚至在頹廢了三年後,高考時僅靠蒙題竟然就緊巴巴地過了一本線。
這就是好運氣魏雨朝。他的運氣好到馳名遠揚。他不學習也能考到好學校。他的妹妹在離他不到三米的地方死了,他卻逃過了兇手殘忍的屠刀。
魏雨朝最不喜歡這句話,他因為運氣躲過了屠刀,他因為運氣而對妹妹的死亡一無所知,因為運氣在隔著一張薄薄門板的距離放任妹妹死在不遠處——
他的運氣造成了他對妹妹死亡的無能為力,但這不意味著自己對真相就無能為力了。魏雨朝徹夜徹夜的研究自己家的這個案子,一夜之間從優等生掉落而成很少去學校的逃課王,只為了還妹妹一個公道。
但是他越研究,事實就越讓他心驚:才初中的妹妹沒有任何仇家不說,自家的門也沒有被撬的嫌疑,案發那一晚監控沒有拍到任何人:無論是樓道、電梯、小區大門、甚至小區各處的攝像頭,都沒有不明身份的陌生人。警察甚至把那晚出現在攝像頭中為數不多的人全都找了出來,挨個排查卻最終將他們全部排除了嫌疑。
難道殺了妹妹的是個隱形人不成!
魏雨朝急的眼紅,卻驀然想到那晚突兀出現在自己床頭又穿牆而過消失的可怖老嫗,死氣沉沉的臉孔布滿了老年斑,眼睛中散發著紅光,肩上和斗笠上積的白雪上濺著斑斑點點的血跡。
殺了妹妹的,莫非是那個半透明的老婆婆?
日復一日,這個案子始終毫無進展,而這個將一切悲哀歸罪於怪力亂神的荒唐念頭一經種下,就瘋狂地生根發芽,糾結縈繞在魏雨朝的念頭裡,伴隨他度過了人生中最痛苦、最自我懷疑、自我否定的九年。
1.好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