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鶯歌燕舞的黑夜如今被一片死寂代替，杭州城大火之後便已經實施了宵禁，別說上街走動尋歡了，晚一刻歸家被抓到都是要進牢獄的，如果膽敢反抗直接就地格殺，以叛逆罪論處。
就可知如今的杭州城已經戒嚴到了什麼樣的地步。
杭州城西北角本是一個廢棄的港口，後來隨著不少漁民在這裡買賣湖河蝦蟹魚類，成為了杭州城最大的水產集散之地。
本來杭州並不需要這麼一個所在，不過隨著富戶增多，杭州城內人家不願意再去捕魚，偶爾野釣雖然可以滿足口腹之慾，卻也不夠城內的酒樓使用。
最後就形成了這麼一個所在之地，不過因為帶來的湖河之鮮也不止西湖之中的那些，倒是混雜了好些的魚龍之輩。
外地之人如果說哪裡最為混雜，那麼魚市必然是第一位的。
畢竟運送活鮮，需要水車和人力，區區一人之力可是不足以完成來往運輸的。
尤其有著廢棄港口的優勢，還有不少船載漁船來往，使得一旦入了大清晨這裡便是喧鬧的集市，來往人流不斷，不但尋常的百姓會來這裡購買新鮮魚貨，就連許多世家和酒樓也有車馬在此購買稀罕的魚獲。
甚至不少稀少的魚貨也只有這裡才有出現，比如傳說中的美味奇珍，百年黃河鯉魚，含珠老蚌，七星桃花鱖魚都有驚鴻一現，也讓這裡成為了許多有眼力之人尋寶的地方。
人流多便成了很多陰暗事情的遮掩來往之所，再說前些年月不算太平，很多漁夫不但捕魚也幹些別的活計，有些耐不住寂寞的也成了匪幫和殺手，加上杭州城臨近水源，河流眾多，也讓他們形成了一個密布的地下絡。
這些人有時候便是世家大族乃至於官府最好的垃圾桶，有些不好做的事情，不能出面的事情，由他們做起來不但順手而且好用，於是在這樣的情形下，這個魚市不但沒有衰落反而越發壯大了起來。
不過這一次事情鬧得太大了，大到了整個杭州城都被發瘋的世家翻了個遍，哪怕魚市與不少世家有著牽扯也攔不住已經紅了眼的白家公子和許家李家遺孤。
也許此時他們的勢力已經弱了無數，可是一旦聯合發狠起來，只求玉石俱焚整個杭州城都不會好過。
加上世家對於那次大火也心有戚戚，生怕被人來上這麼一下，不但有意放任甚至還加入了人手參與搜查。
這樣明面上有調動的駐軍和捕快，暗地裡有著世家大族的勢力活動，整個杭州城在短短時間被篩過了好幾遍，哪怕是魚市也同樣如此。
不過篩也是有區別的篩，畢竟這麼大的地方，這麼多的人流，在沒有目的和確切消息之前，哪怕瘋魔如白欽原也不好死抓不放，可是這一次有了仇久的訊息，他真正開始了無孔不入的排查，終於窺到了魚市中的一絲線索。
他如今就好似瘋狗一般的死咬不放，終於從一個身懷修行之法的人口中得到了消息，魚市最近來了好幾個不明的人物，最重要的是他們在購買一些極為奇特的水中藥材。
那些東西混在一齊恰好可以構成一種很是特別的東西，這也是那人無意中看過的一個殘破古方，因為效果頗為雞肋需要的東西又極為珍奇，所以他也沒有放在心上。
直到有一次去魚市尋寶竟然看到有人在求購那些東西，並且與他所知的古方大致無差，這才上了心。
就連最後是否找尋整齊了他也不太清楚。
只是對於白欽原來說有了這些訊息便已經足夠了！
從小看著白欽原長大，後來又調到了外面任職的白家老人看著往日裡從來不會涉足這骯髒水道的公子，行走在這淤泥混雜之地，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憤恨，還有一種莫名的寬慰。
這一次白家勢力可以保存足有五成也是這位老人一力幫襯，哪怕此時的白欽原已經被仇恨滿布了心靈，對其也是十分尊重。
「牛叔你又何必與我來這等地方？」
白欽原輕聲說著，看著周圍滿布著的草甸，外圍更是被沼澤所覆蓋，死魚蝦混合著各種腐臭的味道，還有無數的蚊蟲飛舞，像垃圾堆多過像集會之地。
可是本來喜好潔淨的白欽原竟然可以在這種地方一待便是一個時辰，只為了進行部署防止對方逃脫，就能夠知道仇恨的力量究竟有多大。
「小老兒才要說，公子何必來這渾濁之地，有我在肯定要為主家尋得一個公道！」
牛叔的背影不算高大，卻好像可以扛起千斤的重擔，能夠外派一地的大執事，在江南這等地方沒有一些修為是肯定不可能的，白家本身也有不少修行之人，否則白欽原當時也不會認出寧采臣的手段。
只可惜那麼多的供奉和護衛竟然一點聲息都沒有傳出就被全滅，簡直難以想像對方的能力，這也是這位老人家擔心的一點。
他很清楚自己的修為，或許在天下也算好手，以往白家供奉之中也屬於頂尖人物，可是對於這種對手，他連自保的把握都沒有。
如何能夠讓主家不多的血脈再次冒險？
「牛叔不用勸我，自己人知道自己事，我是白家培養的下一代家主，這種時候就要擔負起家主的責任！」
白欽原眼中全是濃厚的殺意，卻很快壓抑住被冷漠替代。
「如果為白家的亡靈洗刷血仇都做不到，我有何顏面繼承白家家業？告慰死去的長輩兄弟？！」
「只有我親手報了仇，我白家才能繼續屹立當世，才能有再起的機會！」
「少爺您又是何必呢？」牛叔跺了跺腳，嘆息了一聲，卻不再勸慰。
他很清楚如今白欽原的狀態就好像被拉到快要斷裂的弓弦，如果不射出去或者鬆手，只有弓毀人亡的一天。
盯著白欽原越發顯得高大的身軀，牛叔只能暗暗發誓哪怕豁出了這條性命，也要護得他的周全。
「這趟渾水，我已經趟了！」
白欽原的眼中點燃起火焰，如黑夜中的明燈。
「那麼我就要趟到底！」
陰冷的氣息漸漸蔓延在這片荒寂的沼澤地，就在此時一盞閃爍著綠色鬼魅光澤的燈火從遠處漸漸飄蕩了過來
第四十章 渾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