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處,從窗子望出去,院子裡的樹木雖然蒼翠依舊。但即便在南海郡這樣氣候溫暖的地域,也逃不過自然界生長的規律和四季時節的交替那層層的蒼翠,已經隱隱透著窮途末路的悲涼,只等一陣秋風掃過,便會簌簌凋零。
梁晉此刻的心情,也是悲涼的。不僅悲涼,更覺得茫然,找不到方向,無所依從空虛虛輕飄飄的茫然。
他已經沒有家了,也沒有親人了只剩下他一個人逃離在外。
然而正如李賦在那信中所言,因為他這一個人的緣故,梁氏一族從此背上逆賊的名聲,子子孫孫將永世不得翻身。
說永世或許遠了點,但是五代之內肯定是翻不得身。
五代,至少上百年吧從來沒有哪個家族被人打壓了上百年之後還能再崛起的,到時候根本用不著朝廷再記得,梁家只怕早已泯然於眾人,變得跟最低賤愚蠢無知的賤民一樣的平庸了哪裡還能夠記得祖先的榮光
做事從不言悔的梁晉,頭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懊悔。
他,是梁家的罪人
他不應該被仇恨沖昏了頭腦,他不應該投奔黑黎而來,而更應該躲在一旁冷靜的看著,然後再伺機找機會動手
可笑,他當初從家中逃出,竟然會認為黑黎等部族將會是他手中一柄鋒利的刀,將會為他所用這一支生猛的力量將助他報仇雪恨
可是實際上,他還是太低估了這些愚昧野蠻的部落部族人。
跟這些人,根本毫無道理可講,因為雙方的見識眼光根本就不在一條線上,他的話他們根本沒法理解。而他們偏偏又是驕傲自大狂妄慣了的,對於沒法理解的話壓根就不去理解,更不可能會去深思。
他們只知道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只會被眼前的利益所蒙蔽了雙眼,然後沾沾自喜洋洋自得,變得更加狂妄而自大
按照他的意思,根本沒打算攻打琅岐州,就是誘騙了趙知州將他軟禁,以此逼迫李賦趕來。
然後在黑黎人等部族所在的深山裡打出造反的旗號,誘李賦帶人前往圍剿。
在深山裡,部族人如魚得水,地勢複雜連綿起伏的大山便是最好的陷阱和偽裝,李賦縱然帶著千軍萬馬也絕對沒有法子鋪陳開來,更別提正面作戰了
他和他的人馬最終將會被分割成大大小小的一塊一塊,被部族人一點一點的剿殺乾淨
可是,不知誰出的餿主意,居然攻占了琅岐州
這些人被勝利沖昏了頭腦,一個個腦子上火衝動興奮之下,竟然又接連攻占了賀縣與富池兩城優勢盡失,真是愚不可及
居然還有人做起了殺上南海城,占領整個南海郡稱王,最後殺上中原,殺到京城登基稱帝的美夢梁晉都要笑了
如果不是他極力阻止,沒準到了此刻又已經下了一兩座城池了。
然而下了這城池有什麼用他們以及他們的部族人除了搶掠財物美女還會幹什麼就這樣的烏合之眾還妄圖當皇帝,不僅僅是愚,簡直就是找死
明三見他冷著臉一個人沉思了半響表情也沒有變一下,忍不住上前小聲勸道:「大公子,這些人我看根本成不了事,一群目光短淺愚不可及的烏合之眾大公子何苦叫這些人給白白拖累了我看,不如咱們偷偷殺入南海城劫獄,將老爺子他們都救了出來,再弄些城中要緊人物在手裡做人質撤退至泉州港,咱們出海下南洋東洋去吧憑大公子的本事和老爺子他們的本事,縱是在外洋白手起家,又有何難強過受這鳥氣」
梁晉勾了勾唇淡淡一笑,道:「劫獄你想得太簡單了」
明三不服,道:「未必就不能成現在李賦帶人在軒同,南海城中還能剩下多少人這正是天大的好機會」
「如果是別人,的確是個天大的好機會,」梁晉依然搖了搖頭,道:「可那人,是李賦呵呵,我自以為聰明,以為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可是李賦」
梁晉搖了搖頭,嘆道:「我不如他也難怪」也難怪芳洲待他死心塌地的好,難怪無論自己怎樣做她心裡始終都只有他一個人
「大公子」明三看到往昔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大公子,竟然也會出現這種落寞傷神的神情,不由得心中一片悲戚,低聲道:「大公子,您何必妄自菲薄,滅自己威風長他人志氣我就不信,那李賦有這麼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