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可羅雀,灶上的吃食每天都剩了大半。一筆閣 www.yibige.com好在冬日裡吃食存得久,隔夜也不會壞。
劉五郎和阿香生生吃胖了三四斤,連著四五日生意慘澹,他們倆就是再愛吃灶上的肉食,也不由得為自家掌柜的擔心了。
偏生薑桃不慌不亂,仿佛他們擱這拍蒼蠅,從前門溜達到後門是小事一般。
「桃子,再這樣下去可不行啊。」劉五郎苦著臉勸道,「月底又得交租子,滿打滿算這個月才做了半個月買賣,咱們不得虧慘了?」
姜桃合上賬本:「不忙,倒是五郎叔你,打算啥時候娶阿香姐過門?這眼瞅著就快過年了。」
五郎頓時臉一紅,阿香聽了嗔怪道:「桃子,這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呢,你就會打趣我。」
五郎有點急:「我倒是想早點把這八字給寫全了……」
奈何阿香就是不松嘴啊,要是逼得緊一些,三五日都不帶搭理你的。
「是少個媒人?」姜桃問,「還是阿香姐你嫌我五郎叔太窮,連兩畝水田都沒有?」
「不不不,不是……」阿香急忙解釋道,「我一個被休棄的女人,怎麼配得上五郎?」
姜桃冷下臉:「什麼休棄?記住了那倆字叫和離,誰不要誰還另當別論呢!」
劉五郎垂著頭也道:「阿香你也曉得我從來就不在意那些。」
兩人俱是不語,姜桃剛要再勸兩句,忽然瞧見門外一人探了探腦袋。
姜桃掀開擋板,走到門口,只見店外一個老乞丐往後退了兩步:「掌柜的,我沒踩著您的門檻。」
老乞丐發須雪白,一聲百衲衣補丁蓋補丁,寒冬臘月的腳上只蹬了一雙舊鞋,褲子只及小腿肚,露著一截腳踝。
「老人家,你進來坐吧。」姜桃於心不忍,「這會兒店裡沒人,我叫他們給你上一碗熱茶暖暖身子。」
老乞丐反而退得更遠了,好似要拔腿而逃:「掌柜的,多謝您的好意,我……我沒有錢。」
姜桃放軟了聲音:「不要錢的,您進來喝便是。也算是給咱們店聚點人氣。」
說著,劉五郎上前將他半拖半拽的拉進了屋:「我家小掌柜的說啥就是啥,灶上的吃食還都熱著,窩頭黑疙瘩管飽。」
老乞丐掙脫不得,進了店之後說什麼都不肯落座,深怕自己的衣衫弄髒了人家的條凳。
劉五郎沒遇到過這般倔強的乞丐,姜桃見此:「算了,五郎叔,他要站著就站著吧。」
阿香提了一個茶壺過來,正要給他揭一個茶碗,老乞丐突的抓了那個碗,把阿香給嚇了一跳。
「掌柜的,我用過的碗甭給別人使了。這碗當我買的,就放在您店裡,平日裡替我保管著。」他從懷裡摸出七八個銅板來,排出三文放在桌上:「夠買一個了。」
姜桃一愣:「老人家,您這是什麼意思……」
老乞丐不言不語,將錢往懷裡一塞,端著茶碗站在窗前,小口小口的抿著熱茶。
見他望著窗外,不知道心思何處,姜桃給阿香使了個眼神,讓她端一疊黑疙瘩送給老乞丐。
阿香將熱好的黑疙瘩放在他手邊,老乞丐目不斜視,也沒說是吃還是不吃。
劉五郎和阿香偷眼瞧著他,茶鋪里靜悄悄的,只有老乞丐倒茶喝茶的一點聲音。
待老乞丐喝了半壺茶之後,他端著茶碗走到櫃檯前:「掌柜的,往後我就在這裡吃茶,您替我把碗留著,茶只要半壺,其餘的什麼都不要。」
姜桃接過碗,猶豫了半晌後點了點頭:「您只管上門,熱茶隨時都有。」
老乞丐步履蹣跚的走出了店門,姜桃轉頭一看窗台上,那疊黑疙瘩一個都沒動。
阿香去收拾茶壺,剛提起茶壺卻見下面壓著一文錢,她捏著銅板:「這老人家可真古怪。」
姜桃看了看牆上的牌子,在老乞丐吃茶的時候見他不動聲色掃過一眼,飲子三文錢一壺,熱茶兩文,半壺就是一個錢。
這老人家,竟然還是認字的。
此後連著兩日,老乞丐在申時之後準時進店,只要半壺茶,也只用自己那隻碗,姜桃好勸歹勸也沒讓他坐下喝,他也照舊站在窗前,看著遠處默然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