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孝城的路途並不平坦。
且不說豺狼虎豹、毒蟲勐獸,光是落草為寇、攔路打劫的土匪也夠人發憷。沉棠二人為了少點沒必要的麻煩,儘可能不夜宿野外。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給沉小郎君置辦兩身新衣,祈善自個兒的衣裳都快不夠穿了。
他從布莊出來,手中多了個布包。
量體裁衣是來不及了,他只能在成衣之中挑兩身與沉小郎君身高差不多的男衫。
裡衣外衫皆有,再加上自己借給沉小郎君那一身,三套替換著穿應該夠了。
「沉小郎君,該走……」
祈善正要招呼沉棠上路,天黑之前去下個村落,可本該待在門口的沉棠卻不見了人影。
人呢?
人生地不熟的也敢亂跑?
他正準備去尋找消失的沉棠,還未邁步,餘光就瞥見街對面有一抹眼熟的純白——那匹雪白的高大騾子乖乖伏在地上,即使往來路人聚在那裡圍成一圈也沒能擋住它亂甩的尾巴。
祈善:「……」
「往來的鄉親們,瞧一瞧看一看啦,剛摘的新鮮青梅,三文錢一斤,賣完為止……」
剛湊近人群,便聽到熟悉的吆喝聲。
只見他熟悉的那位沉小郎君,毫無形象地一屁股坐地上,用草繩草草紮起頭髮攏成丸子。身前攤著一塊布,布上堆著小山似的青梅,旁邊還有一個大籮筐,框內全是青梅。
她似半點兒不害臊,熱情兜售青梅。
只要有人來買,她就熱情招呼,什麼郎君娘子、什麼哥哥姐姐,嘴巴抹蜜,一通亂喊。
還不忘給青梅打廣告,
什麼物美價廉、皮薄個大,吃了不僅能解渴解暑還能養顏美容,實是盛夏必備果品。
祈善站在人群圍觀了會兒,發現買青梅的多是女子,每個都是三斤五斤地買。且不說青梅過於廉價,買到就是賺到,光讓這位俊俏小郎君喊自己一聲「姐姐」、「娘子」,也不算虧。
若非沉小郎君年紀實在太小,態度熱情,長得漂亮,眼睛也乾淨純澈沒齷齪心思,這條街上的男人估計能將其拖到小巷一通暴打——沒事兒撩撥這些大媳婦小娘子做什麼?
逢人就喊娘子、姐姐,輕浮。
沒多會兒,沉棠的青梅就完全兜售出去,幾十個銅板被她裝進錢袋,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塵,似早就料到祈善在一側。
笑問道:「元良,你忙完了?」
祈善沒好氣,忍住翻白眼的衝動。
「忙完了,你這是做什麼?」
別人是當壚賣酒,沉小郎君當街售青梅?
沉棠搖了搖鐺鐺作響的錢袋子。
「沒錢了啊,元良這話問的……」
不知道她現在有多窮嗎?
總不能伸手跟祈善要錢吧?
他倆非親非故的,互為工具人,誰也不欠誰,沉棠總不能厚顏還將他當做atm機。
在祈善複雜注視下,沉棠將框子還給另一個攤主,從人家那裡贖回抵押出去的文心花押,重新戴回腰間。用新賺的錢買了點鹽、酒,以及其他醃製的小菜。
「既知自己囊中羞澀,為何還將銀錢贈予田師他們?」祈善說著將布包丟進摩托馱著的布袋,自從發現沉棠能一天十二時辰凝聚摩托而不疲累的時候,摩托就被賦予了新的工作。
二人行李都丟給它馱著,省力。
兩日前與田忠一行人分別,沉棠從懷中摸出幾塊碎銀送他們,外加十幾張餅。
「一則,那幾塊碎銀又不是我自己賺的。」那是她從第一個被殺的官差身上搜羅到的,用別人的遺產她不心疼,「二則,田忠他們帶著傷,身無分文,即便有投靠的去處,身上啥也沒有,有無這條命挨到目的地還不知道呢。」
她即使沒錢也不會餓死。
一番思量,幾塊碎銀就捨出去了。
沉棠作為和平時期長大的畫手宅女,總是見不得人家可憐的,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唄。
祈善似不信,又問:「只是這個原因?」
沉棠歪頭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