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晁廉恨不得現在就去替哥哥們殮屍,奈何他身體不允許,即便有林四叔相助也難以做到。道友閣 m.daoyouge.com面對晁廉的視線,林四叔略帶惱怒道:「有個文心文士幫你就不錯了!」
居然還嫌棄上了?
不是哪個文心文士都能大殺四方好不?
晁廉心知林四叔誤會,急忙出言解釋自己並非嫌棄,事實上在這種境地還能遇上林四叔,他心滿意足。林四叔聞言,這才緩和了面色。他想了想,化出一隻青鳥傳信。
還專程跟晁廉解釋,免得他多想。
「給少白去信,問他東西能不能動。」
晁廉還不知這位「少白」是誰,並未放在心上。不多會兒,林四叔就收到了回信。
他轉身取來一隻金燦燦的銅鼎。
忍著嫌棄,用快子從中夾出一隻白胖胖、軟乎乎的蟲子,遞到晁廉嘴邊:「我知道你在重孝,不願意沾染葷腥。不過這玩意兒是少白養的,它吃素,吃了能固本培元。」
當然,這是師徒倆的說辭。
具體什麼效果,林四叔不知道。
晁廉抿著唇不肯張開。
林四叔不耐煩催促:「你還愣著做什麼?你再磨磨唧唧,屍體不是爛光了就是被少白全部埋坑裡了。這種時候還這麼講究?」
晁廉將信將疑,皺眉將那條蟲子吃下。
他以為自己要忍下噁心,結果扭動的蟲子剛入口就化成一股暖流,順著舌喉湧入四肢百骸和經脈。一股前所未有的清亮和生命氣息在經脈遊走,壓下內傷帶來的疼痛。
他忍不住問道:「這是何物?」
林四叔道:「少白養的蠱蟲。」
晁廉臉色勃然一變:「蠱蟲?」
因為少沖的經歷,他們兄弟對「蠱蟲」二字可謂恨之入骨,但林四叔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也不好發作,只得硬生生忍下來。
晁廉又忍不住旁敲側擊:「巫蠱之術罕見,不知這位『少白』先生出身何門?」
林四叔道:「少白說你們見過面的。」
這下輪到晁廉詫異了:「見過面?」
他仔細回憶,不記得自己認識的人裡頭有個叫「少白」的,此人還是巫蠱高手。
因為晁廉重孝不能沾葷腥,可他作為傷員又不能不進食,林四叔只得掏出其他乾糧放陶罐加熱泡軟。一邊忙活一邊道:「大半年前,在上南郡治所,你們兄弟不是碰見一個拎著木杖的少年,還發生了短暫衝突?」
晁廉眼睛越睜越大:「是、是那人?」
林四叔道:「嗯,他就是少白。」
公西族,即墨氏,名秋,字少白。
晁廉脫口而出:「這位少白先生就是公西族的這一代的大祭司?公西仇侄子?」
還不待林四叔出言,洞穴深處緩慢走出一位老者,他問:「什麼公西仇侄子?」
晁廉此時心潮澎湃。
欣喜和悲傷在內心交織成複雜滋味,淚意翻滾:【哥哥們,你們看到了嗎?公西族大祭司就在這裡,十三他徹底有救了!】
老者緩步走出陰影,老態龍鐘模樣。
蒼老聲音再問:「誰是公西仇侄子?」
晁廉從情緒中醒過神,將少白和十三衝突之後,公西仇登門拜訪的細節一一道來。
老者默默聽著,並未表態。
良久,他問:「你可有什麼證據?」
「公西仇與少白先生相貌很相似。」
眼睛不瞎的都會說這倆有血緣關係,區別在於二者的年紀和氣質。公西仇年長,自然成熟許多,常年出入戰場,雙手沾染無數性命,眉眼間都帶著凌厲和血腥,彷若一朵汲取鮮血綻放的荊棘玫瑰;少年則是未經世事的少年郎,儘管相貌也帶著幾分蠱惑人的艷麗,但架不住他懵懂清澈又乾淨,更似一朵在暖房精心培育長大的雪牡丹……
老者垂眸回憶族地的長明燈。
裡面確實有一盞刻著「公西仇」名字。
但——
「公西仇這個人,老夫略有耳聞,不過——少白不可能是他的侄子,你應該認錯了。」外人不知道少白的底細,但老者怎麼可能不知道,「年紀完全對不上……」
別看少白身體年紀不大,但若算上他身體時間靜止的年歲,給公西仇當哥都夠。
「相貌相似並不能說明什麼,公西一族隱世多年,生活環境閉塞,族人相貌或多或少都有相似處。」長得醜的更容易千奇百怪,而相貌端正俊俏的,特徵更易接近。
晁廉詫異:「那為何長相如此相似?」
老者澹澹道:「有沒有那麼一種可能,公西族供奉的神,她比較偏愛這一類?」
公西族歷任大祭司相貌都有些相似,但老者跟他之後的一任大祭司,血緣並不近。
晁廉:「……」
林四叔:「……那位神還看臉啊?」
嘖嘖,一聽更像個邪神了。
老者反問:「世俗王庭選拔人才就不看臉了?不僅看臉,還會看家世和血統。」
這一點,神明倒是沒有那麼嚴苛。
「總而言之,少白不可能是公西仇的侄子,但二人也都是族人,倘若有機會倒是能見上一見。」畢竟自己也不可能陪伴少白一輩子,「你們安心養傷吧,不用多想。」
半個時辰過後,晁廉恢復了不少。
雖不能動武,但正常行走不成問題。
他也見到了少白,少年比上一次見面成熟了一些,一個沒忍住就掉出眼淚,嚇得少白木愣在原地,不敢動彈。待聽到晁廉來這裡是為了給兄長收斂屍骨,他才恢復。
「這不太好找——」
他拎著鏟子,身後大坑已經挖好。
少白熱心腸,主動幫他找人。搬出一具讓晁廉辨認,不是目標就放進坑中擺好。
這些屍體大多殘缺不全,即便早早用言靈做了保護,延緩他們的腐朽,空氣中仍瀰漫著令人作嘔的氣味。晁廉就仿佛聞不到一般,一遍遍重複機械動作。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當他看到一人衣角的時候,腦中嗡的一聲,跪在地上又哭得不成人樣。
少白疑惑看著幾乎要昏厥過去的晁廉,智竅被封的他,不止是不太聰明,對感情反應也相當遲緩。他不太明白晁廉為何會如此,只知道地上躺著的人,對晁廉很重要。
這一幕,他在林四叔身上也見過。林四叔那時候剛脫離危險,第一次醒來,也哭得渾身抽搐,甚至還崩裂了傷口,一連幾日不吃不喝,跟現在的林四叔判若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