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山保康潭頭坪,這裡位於鄂西北山區。
田老六家裡世世代代務農,原本家裡還有五畝薄田,可是到了他父親這一代的時候,朝廷不斷的加遼餉,田老六的父親不堪年年增加的稅收,只好把土地投獻給了村裡的田舉人。雙方簽訂了契約,土地所有權其實還是自己的,每年上繳投獻費用,用來避稅。在田舉人百年之後,田老六的父親可以收回土地。
雖然每年要上繳一筆投獻土地的費用,但是算起來還是比朝廷的賦稅少得到了,所以日子還是能夠過得下去。
可是不久之後,田老六的父親病逝,田舉人竟然趁機把田老六父親的田地侵吞據為己有。田老六為此拿著契約去衙門打官司,結果不僅沒有拿回田地,反而欠下一屁股債。這真是,衙門八字口,有理沒錢莫進來。一個泥腿子,拿什麼去告一個舉人?侵吞了你的田地就白白侵吞了,你去告他反而是自討沒趣,輸了官司,還要賠更多的錢。
再後來,流寇到了這裡,田舉人一家都跑了,田老六還以為自己迎來了好日子。誰知道當年的闖軍一點不比官府好,他們就像一群蝗蟲一樣,所過之處寸草不生,無論是農民還是地主,財產都被他們席捲一空,連人帶糧食都被闖軍裹挾了,田老六變成了流民中的一員,跟著流賊東征西戰。他也算是運氣好,僥倖在一場場戰爭中倖存了下來。
隨著李岩的到來,流寇改變了戰略,不再隨意裹挾流民,而是打出了「闖王來了不納糧」的口號,闖軍實力迅速膨脹,還攻破了京城。只可惜田老六隻是一名普通的流民,在闖軍的劫掠中沒有撈到好處。
再後來,清軍入關,闖軍敗了,田老六跟著闖軍去了陝西,又被清軍擊敗。於是他跟著闖軍殘部回到了自己的家鄉。
然後不知道怎麼,闖軍就突然駕崩了,闖軍殘部被楚國公招安,成為了明軍,被改編成了忠貞營。湖北就是忠貞營的地盤。
李過對忠貞營進行了整頓,一些被闖軍裹挾的流民回到家裡,分到了土地,變成了農民,田老六就屬於這一批人。
分到了土地的田老六現在日子越過越火紅,不僅解決了溫飽問題,還娶上了媳婦。一年前,媳婦還給他生了個粉雕玉琢般的女兒。說來也是奇怪,田老六長得不怎麼樣,他媳婦也是個普通的農婦,不是什麼大美女,但是女兒結合了兩人的優點,長得十分漂亮。
春季來臨,又到了春耕的季節了,這一天,田老六在農田裡幹活。
「還鄉團來了!還鄉團來了!」田老六突然聽到一聲焦急的喊叫聲傳來。
「什麼還鄉團?」田老六放下鋤頭問道。
「老六子,是田舉人帶著民團殺回來了!說什麼要奪回自己被賊寇搶走的土地!老六子,你快走吧!要不然就來不及了!」那人急匆匆的喊道。
「我不走!老子腳下這塊地,本來就是我家裡祖祖輩輩傳下來的家產,我為什麼要走?這天下還有沒有道理了?」倔強的田老六死活不肯離開他家祖祖輩輩傳下來的土地。
「老六子,你忘記了當年你打輸官司的事情了?」那人提醒道。
另外一名村民焦急的說道:「老六子,你別傻了,你不知道在別的地方,還鄉團殺了多少人!洪承疇那狗賊說了,到了忠貞營的地盤上,茅草要過火,石頭要過刀,人也要換種!」
田老六無言以對,只好怔怔的說:「走,那我走就是了!」
回到家中,田老六叫上媳婦,帶著瓶瓶罐罐,抱著女兒就踏上了逃難的路程。
山路上,逃難的村民們排著一字長龍,在蜿蜒的山路上步履艱難的行走,有的人實在走不動了,一屁股坐在路邊,可是他們仍然捨不得丟棄那些沒用的瓶瓶罐罐。這些東西在富人眼裡一文不值,可是在窮人眼裡,那就是他們全部的家當啊。
村民們剛剛逃離村子不久,田舉人率領的還鄉團就到了。
看著已經逃得空無一人的村子,田舉人憤憤道:「讓那些泥腿子給跑了!洪經略說過了,匪巢百姓匪化已深,無法挽救。弟兄們,他們肯定沒跑多遠!我們追出去,以潭頭坪為中心點,縱橫二十五里一律平毀殆盡,格殺勿論!」
田舉人下了命令,還鄉團立即往山路上追趕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