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坐在梁宇二八大槓後面,一手抓著座位,確保自己不被顛下車,嘴唇緊抿,臉色難看得嚇人。
至於周劍,本來他也想跟周安他們去縣醫院的,但被一絲理智尚存的周安留在美食街繼續營業。
家裡如今的情況,周安心裡很清楚,窮就一個字,卻在他家的每一處都清晰呈現,父親今天又進了醫院,還不知道要花多少錢,他不確定這次還能不能借到錢,所以麻小和螺螄的生意不能停!
每天上千塊的利潤,或許可以保證父親住院的費用。
這就是窮人的悲哀!就算至親躺在醫院裡隨時可能撒手人寰,也不能曠工,因為要掙錢付醫藥費。
周安早就了解這個世界不相信眼淚,醫院更不是善堂,沒錢的時候,就算你跪遍醫院上下所有人,該給你停止治療,還是會停止的。
指望周太清支付這次的醫藥費?周安倒是想,但以他對周太清的了解,除非跟他打官司贏了,否則,指望他拿錢救人?還不如指望天上掉錢下來。
梁宇的兩條大長腿很有力,就算載著周安,座下的二八大槓也被他蹬的飛快,穿街過巷的速度,絕對比周安騎電瓶車的速度還快。
夜風吹拂在周安緊繃的臉上,吹去他臉上的暑氣,卻吹不散他心裡的火團。
那火團里,有他對周太清的新仇加舊恨,更有他對父親身體的擔心。
他無法想像,如果重生回來還要這麼快就再次面對父親離世的現實,自己能否撐得住?
梁宇了解的情況並不多,一路上周安問過他幾句,梁宇的回答是:「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我是聽到你家那裡喧譁聲音很大,過去看熱鬧的時候,發現你爸已經暈了,你媽和村里幾個熱心的,正在著急地想辦法送你爸去醫院,所以上去幫忙的,剛剛把你爸送到醫院,我就馬上來找你了,具體情況,你還是見了你媽,你自己問吧!」
自己問吧……
周安沉默下來,臉色非常難看,眼神銳利的滲人,誰也不清楚他這一路上,心裡在想些什麼。
縣醫院距離美食街不遠,在梁宇全力蹬車之下,幾分鐘後,自行車就騎到急診樓大門處,周安跳下自行車就匆匆跑進大堂。
梁宇抓緊時間把車鎖好,邁開大長腿追上他。
一路上,無論是病人還是醫護人員,看見緊繃著臉、目光銳利的周安跑過來,都紛紛避讓,眾皆側目。
「在這邊,跟我來!」
梁宇跑在前面領路,很快,就把周安帶到一條走廊尾端的急救室門口。
走廊兩邊擺著紅漆木質長椅,田桂芳、秦梅杏、周太旺、瘦猴、周淼幾人或坐或站,在這急救室門外等著。
尤其是田桂芳,周安跑過來的時候,遠遠就看見她雙手捏在一起,嘴裡念念有詞地在那裡走來走去,一臉的惶急無措。
急救室門頭上的燈光亮著,「急救中」三個字映入眼帘。
周安眉頭一皺,隨即深吸一口氣,放緩腳步,儘量讓自己鎮定下來,一步步走過去。
梁宇見了,也下意識緩下腳步,有點驚異地看了看周安這反常的神情變化。
這個時候他不是應該更著急?立即衝過去詢問他爸的情況嗎?
周安的變化,梁宇不解。
但周安知道這時候自己需要鎮定下來,無論心裡有多急,都要保持鎮定。因為他清楚,如果這時候他也慌慌張張,母親見了就會更緊張、更擔心,父親在裡面搶救,母親已經慌了,如果他也跟著慌,那這個家就沒一個能拿主意的人了。
此時此刻,他必須承擔起脊梁骨的作用,要穩住。
心裡提醒自己,:每臨大事有靜氣。周安臉上硬擠出幾分笑意,走過去在母親慌張的注視下,在其他人神色各異的目光中,周安走過去雙手握住母親顫抖的雙手。
「沒事的!媽,沒事的,我爸會好起來的,你別太擔心,你以前不是常罵他禍害遺千年嗎?我爸那樣的禍害,他不可能短命的!」
說這些話安慰母親的時候,周安眼睛發酸,淚要流,他緊咬著後槽牙,竭力張著眼睛,不讓眼淚掉下來。
結果,他這一安慰,本來淚水已經幹了的田桂芳眼淚又撲簌落下,緊緊抓著周安雙手,她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