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夜晚,其實很多人都還不曾入睡。
太上皇李淵沒有睡,睡在他身邊的是他上個月剛剛納的一個小妃子,年方十六,此時已睡得踏實。他輕輕撫摸著懷中少女緞子般柔軟的肌膚,感慨萬千。
人的情緒轉變,有時候就只需要一個契機,這幾年來,李世民小意兒奉迎,早晚請安,逢宴必迎,絞盡腦汁的哄他開心,其實已經在他心中漸漸積累沉澱下來,直到今天……
曾經令他屈辱的、悲憤的,現如今都成了他的階下囚,為了搏他一笑,為他賦詩作舞,仔細想想,也該罷了。過去的畢竟已經過去,世民也是他的骨肉,難道要把那份怨恨帶到棺材裡?
「建成、元吉……」
李淵輕輕地嘆了口氣,把那貓兒般蜷在懷裡的尚帶些青稚的年輕又抱緊了些,慢慢闔上了眼睛。
此時此刻,李世民也還未睡。
帳前留了一盞小燈,光透進帳子,李世民閉著眼睛,卻像烙餅似的翻來覆去好幾遭。
終於,長孫皇后忍不住了,吃吃一笑,握住了他的手。
「陛下今天還很開心吶。」
李世民張開了眼睛,妻子正微笑地望著他。
李世民輕輕點了點頭,道:「嗯,父親終於放下芥蒂了,你不曉得,這幾年來,我的心總是揪著,直到今天,才真正放下。」李世民身為皇帝,妃嬪無數,其中還有隋朝的蕭後以及李建成和李元吉嬌俏美艷的寵妃,俱都被他納入宮中,十分寵愛。但這種寵愛,只是源於,唯有長孫無垢,唯有這位皇后,才是他能傾訴心聲的
對象。
「終究一世父子……」
長孫皇后安慰地輕撫他的手掌:「你不要想那麼多了,這些年來,你身為人君,夙興夜寐,治理國家,才使得大唐蒸蒸日上。你是一個好皇帝,天下、後世,都會有一個公允的評價。」
長孫皇后伸出柔軟的手掌,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頰,柔聲道:「我的夫君,將是千古一帝,好好歇下吧,今兒忙碌一天了,明日還要陪父親狩獵呢。」
李世民點點頭,握住妻子的柔荑,又是一聲長長地吐息,似乎,吐出了亘壓在胸臆之間多年的一口濁息。
這時候,魏王李泰的帳中,也是燈光未息。
小胖子李泰衣裝整齊,在房中來回地踱步。他還年輕,養氣功夫不到家,神情顯得頗為急躁。「先生,真沒想到,太子居然會來這麼一手!靈台,那是上窺天意之所在啊!可不是修一座台子那麼簡單。天子天子天之子,天之子上承天意,上詢天意,這靈台就是天之子與上天溝通之所在,把它交由太
子督建,這不就是告訴全天下,太子就是儲君嗎?」
李泰氣極敗壞,也難怪他著急,人家是太子,先天就比他占了優勢,而且,他雖有父親異乎尋常的寵愛,可大臣們卻並不待見他。
人家太子有什麼輔臣?漢王李元昌,大將侯君集,李安儼,杜荷宰相杜如晦之子、趙節長廣公主之子,這些是心腹,朝中大臣也因他是嫡長子,而認定了他就是儲君。
而他李泰呢?只有一個皇帝撥給他的老師,禮部尚書王珪,一個給事中劉洎。再……就沒有旁人了。平素里與房遺愛、吳王李恪、薛萬徹、柴令武等人玩得比較近,但現在還談不到攬為心腹。對了,還有一位皇叔,荊王李元景,這位五通神轉世一般的好色王,此番回京後突然就轉了性了,變成了佛系王,整日裡今生來日的,結交的不是方士就是番僧,神神叨叨的練丹打坐,也算是貼了文的邊
兒,所以現在兩人走得也挺近。
可此時此刻,能喚來商議機要的,卻只王尚書一人,就連劉洎,也因官職低微,不在伴駕陪狩之列,無法喚來議事。王尚書點頭道:「殿下,太子本就是國之儲君,這是毫無疑問的。群臣欲有所投機,奉迎太子,也是理所當然。太子不要急躁,現在看來,應該是皇帝允許殿下建館,招攬天下英才,已經令太子感覺到
了不安,這說明,就算他是名正言順的太子,也不敢忽視。」李泰聽了,神色稍緩,但還是沮喪地道:「可修建靈台一事,不還是落在了他的頭上?哎,父親只是在延康坊賜了我一座宅邸,岑文本就上書彈劾,說我盛修府邸,勞民傷財,我那錢都花在館上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