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澤走到一邊,翻看起了梁園的賬本。
這年代的賬本,是收入支出都一筆筆記錄,未有分開,看起來很容易,蕭君澤都不用筆,心算就能大致計算出消耗。
這次來北徐州,朝廷給他派了一千禁衛護送,其中有七百人在送達後便回都城,剩下這三百人,相當於是他/典簽的私兵部曲,朝廷有需要時,聽典簽指揮,看押親王,如果遇到敵人,就是保衛王族的親兵。
但這三百禁衛,到如今,滿員的只有兩百人——另外一百人,護送絲車前去京城邀功,還未歸來。
這幾個月,姜左的病越發嚴重,便挪用了大量府庫軍資,用以尋訪名醫,還專門給佛寺捐了近千的銅,同時還打點上下,想要在臨海王被處理後及時跳上新船。
「殿下」就在思考時,許玦有些焦急地衝進來,「朝廷來了消息,要立您為新帝,讓大將軍蕭衍來護送,您真的不快點離開麼?」
自古廢帝的下場都是極慘,被終身囚禁都已經算是好歸宿了。
「許統領,」蕭君澤轉頭看他,溫和道,「你有父母妻兒嗎?」
許玦怔了一下,低聲道:「沒有啦,我老家在錢塘,六年前,唐寓之起兵造反,朝廷派軍鎮壓,我和阿弟被征丁,叛軍去了我們村,我和阿弟歸家時,已經一個活人都沒有啦。」
當時來鎮壓的朝廷軍隊是周奉叔的軍隊,他們倆便從了軍,後來周奉叔當了禁軍統領,他們也入了禁軍。
蕭君澤沒讓他繼續回憶,又問道:「那你的部下呢?」
「他們當然有,」許玦摸了摸頭,有些憨厚地道,「還記得您頭一回送軟甲那小兵麼?他就是在梁園裡討的媳婦,他家裡的已經有了身孕,他還說要把那件軟甲當傳家寶,給兒子呢。」
「所以啊,」蕭君澤嘆息道,「你沒法帶他們一起走。」
許玦臉色頓時僵住。
他也明白,如果就這麼走了,這兩百人肯定會被問罪。
「所以,等蕭衍來了,咱們再走,」蕭君澤淡定道,「有他在,咱們走了,責任在他,不然,這莊園裡的民戶兵卒,個個都沒有活路。」
許玦沉默了,半晌,才道:「小殿下,您顧自己都已經很艱難了」
「倒也沒有」蕭君澤安慰道。
「有!」許玦有些固執地打斷他的話,「我覺得,您不怕危險,就是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
「這麼明顯麼?」蕭君澤失笑,「那是錯覺,放心吧,另外,磨坊那邊修繕完了,你陪我去看看。」
許玦有些不滿意殿下轉移話題,但還是恭敬地應了。
蕭君澤便走出房門。
許玦忍不住想,小殿下,若真的是皇帝,該有多好。
梁園修築在淮河之畔的一處河谷之中,有一條匯入淮河的支流小河,不過這條小河早就被當初的郡守以堤壩截留,並在堤壩上修築水車磨坊。
魏晉時代已經有了不錯的水利工程學,可以以水推磨、以水冶鐵,於是世家大族們紛紛在江南的大河小溪上圍堤建壩,讓河道處處於堵。
蕭君澤改進的大絲車也坐落在這裡,他改進了扇葉,提高了水力效率,新做的絲車高有兩米,有三十餘個紗輪,能同時容納十餘名女娘在此索緒抽絲,這種大絲車出現於北宋年間,是在北宋繁華的商品經濟中催生出來的高效機器——他當up主時復原過這東西時,當時彈幕全是罵北宋三狗的,感慨明明已經出現工業紡機的前身了,就差一點。
看了一會絲車,發現女娘們都在喜悅地抽絲索緒,他便不再打擾,從水壩的房間中走出,看著壩上那平坦如鏡的小湖,湖上的兩岸有綠柳成蔭,湖面有大船一艘,小舟數個,供人賞玩。
只是有堤壩在,大船小船都無法順水而下,進入淮河。
「東西埋在哪的?」蕭君澤轉頭問。
「您說您給的那個黑土粉嗎?」許玦指了一個方向,「都按您的吩咐,埋那裡了。」
「嗯,很好。」蕭君澤仔細上前檢查後,拍拍手,道,「這幾日,你需得跟我緊些,明白麼?」
許玦不明白為什麼,但點頭道:「明白!」
13 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