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二十五日。
賈詡約定的時間將至。
枹罕城並不高偉的城牆遠遠可見輪廓。
這隻萬人騎兵隊伍以不急不緩的速度,行進了近兩個時辰。
百里的距離罷了。
沒必要如此慌張。
賈詡在這幾日間令士卒多備旌旗,力爭人手一桿,以營造數千大旗呼啦啦迎風飄揚的壯觀景象。
出發時天色尚未見亮,黑幕中罩著一層白霜。
「天氣果然很好。」賈詡在黑幕中捻須而笑。
當時,我有一種頂禮膜拜的衝動。
漫天大霧!
黑漆漆的天,白茫茫的地,我們出發得雖然不晚,但一路上晃晃悠悠,也只能勉強在巳時趕到枹罕城外五里之處。
不用吩咐,我當然早撒出百八十名斥候,一匹匹輕騎奔向四方。
探馬回報:近兩萬先零羌人在首領的親領之下,已浩浩蕩蕩與我軍匯合。
「如何破城?先圍堵上數日?抑或直接攻城?」從以往的經驗來看,我並不認為自己擅於攻城,所以不恥下問於軍師大叔。
「圍城為先。」賈詡即刻通令全軍與羌族,對枹罕,暫且圍而不攻。
「先生,是否就地紮營?」趙承前來請示。
賈詡又不自覺地捋了一把長須:「不要扎太多,浪費,裝模作樣紮上十來個就行。」
不過數日的適應,趙承已經漸漸習慣了賈詡的命令,我若不吭聲反對,他便直接傳下賈詡的命令。
而我,從來沒提過反對意見——當然,時日尚長,說不準到了什麼時候我忽然眾神附體靈光一現提出一驚天地泣鬼神的絕世妙計來——當然,我並不抱希望。
「公子,可衝鋒否?」賈詡忽然問我。
我毫不遲疑點頭:「圍城之下,莫非先生尚有伏筆?」
「是。」賈詡同志略一沉思,「公子領此處老兵一千,並請羌人精壯三千,繞過枹罕,埋伏於城西。」
我一怔,隨即笑道:「先生之計,超已明了,但何必又要羌人?」
「圍城三面,而大霧漫天,我軍荊旗蔽空,宋建不知敵數必不敢攻,枹罕城小不能長守,只能向西竄往白石,雖是逃逸,但未必輕易能勝。而羌人又好狠鬥勇不吝死傷,或可助公子破之……」賈詡說得極為平靜,這只是他的小計罷了。
這是暗示我以羌人為主力廝殺吧?我默想道。
其實我並不認為宋建在被我埋伏的情況下還能對我造成什麼傷害,但基於預防萬一的考慮,我沒有拒絕的理由。
於是,我領著一千金城老兵前去向羌族首領討要兵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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羌人倒是很客氣,他們被漢化的時間已久,基本上都能說些正常的漢話,也用不著翻譯之類的工作人員指手畫腳,那個貌似叫做迷圖,還是什麼,大概是這個音的,很爽快地將他的兒子推到我面前:「少將軍看我兒子如何?」
他這兒子稱得上五大三粗虎背熊腰,身上未著鎧甲,透過衣衫能清楚地看到一塊塊賁起的肌肉,端坐馬背上的身子絲毫不晃——他們並無雙側馬鐙——手中一口半丈長的大刀,給人第一印象就是有勇無謀的莽夫。
當然,我也絕對不希望他還是一名智勇雙全能夠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全才。
人不可貌相這句話,大多時候都經不起推敲。
但是,此人能夠死命衝殺,對我而言,就足夠了。
所以,我很滿意地笑了:「首領客氣了,破城之後定然不會虧待羌族同胞。」
迷圖首領毫無心機地呵呵而笑。
他的兒子及三千精壯同族被我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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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你多大了?」我十分親切地與這名小弟交談。
「俺……」羌族小弟低頭摸馬頭,看著十根指頭一陣苦思冥想。
「剛剛十八歲了!」他忽地昂首挺胸,極其興高采烈地宣布。
我忍不住以手覆面,神不知鬼不覺抹去眼角隱隱閃爍的淚痕:多好的孩子啊,竟然是這樣!
都是教育惹的禍!
若是每個大漢子民都能接受五年義務教育,我大漢何愁不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