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燭火影影綽綽。
薛錦樓身著一襲玄墨色寢衣,手裡拿著長姐薛如煙大婚時的賓客名單,正在仔細地斟酌著賓客人選。
雙喜與無雙陪伴在側,因見薛錦樓為了二房嫁女的事熬了個大夜,心中隱隱浮起幾分慍怒。
「三爺最是講究情分,可二房的人做事卻太不像話了一些,還派了個小丫鬟探聽我們雲霄院的消息,二太太究竟安的什麼心?」雙喜憤憤道。
薛錦樓聽後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既不責備也不搭理他,無雙見狀便聳了雙喜一把,說:「即便二房的人不安好心,與大小姐又有什麼關係?從小到大大小姐可沒少給三爺做針線和糕點,且大小姐嫁的還是顯國公府家的庶長子,不看僧面還得看佛面呢。」
「多嘴。」薛錦樓連眼風都懶得抬,數落了這一句話後雙喜和無雙便住了嘴。
不多時,康嬤嬤獨身一人走進了外書房,朝薛錦樓福了福身道:「三爺。」
薛錦樓抬頭,憶起他方才吩咐康嬤嬤去傳喚瑩兒,此時他正是被府中的事務痴纏的疲累不已的時候,當即便想去正屋歇息。
因見康嬤嬤身後空無一人,他便下意識地以為瑩兒去了正屋候著他,便道:「嬤嬤辛苦了,我也回正屋了,今夜就讓瑩兒伺候著。」
康嬤嬤聞言卻是不曾挪動自己的身子,而是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薛錦樓,緩聲說道:「三爺,瑩兒說她身子抱恙,今夜恐怕不能伺候爺了。」
方才嘴角還盈存著幾分笑意的薛錦樓身形一頓,笑意霎時消失的無影無蹤,他抬眸望向康嬤嬤,只道:「身子抱恙?」
他的不虞越過眉眼落在出口的話語裡,讓康嬤嬤身子一凜,隨後便好聲好氣地與薛錦樓解釋道:「三爺如今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身邊多少也得再添個伺候的人才是,瑩兒身子骨弱些,若是小日子來了,不能盡興地伺候爺。」
這話一出,薛錦樓臉上的沉鬱之色總算是回暖了幾分,他挺傲般地抬了抬頭,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只道:「嬤嬤的意思是,她來小日子了?」
若是如此,倒也不是不能原諒。
康嬤嬤一見薛錦樓怒意凜凜的模樣,便知他是著了惱,有心想勸一勸他再多收一個通房丫鬟,卻又怕他不喜而只是悻悻地住了嘴。
「是了,瑩兒姑娘來了小日子,所以才不能服侍爺。」康嬤嬤順著薛錦樓的話說道。
作為薛錦樓的奶娘,她最是了解薛錦樓說一不二的性子,若是瑩兒沒個正當理由擋在前頭,今日他必然要大動肝火一場。
得了康嬤嬤這話的薛錦樓也只能作罷,也不願去正屋裡安寢,只隨意地宿在了外書房。
康嬤嬤替他點燃了青銅爐鼎里的清香,知曉他不喜人守夜,便躡手躡腳地退出了外書房。
此時的康嬤嬤尚且不知曉她這等善意的謊言會在後頭給瑩兒惹來這麼多麻煩。
*
翌日。
瑩兒睡了一個飽覺後才覺得自己真真切切地活了過來,絨兒一早便起了身,將水盆和鹽石都放在了木架旁。
用過早膳之後,劉氏派了嬤嬤們請瑩兒過去說話,瑩兒不敢推辭,換了身鮮亮的衣衫後便趕去了劉氏的院子。
劉氏正坐在紫檀木太師椅里飲茶,瑩兒朝她行了禮後,她還讓嬤嬤們給瑩兒搬了個團凳來,瑩兒只敢虛坐一半,小心翼翼地回答劉氏的問話。
幸而劉氏只是問了幾句薛錦樓的飲食起居,再無別的話語。
瑩兒戰戰兢兢地坐了兩刻鐘,才被劉氏放行。只是當她走出正屋時,才鬆了一口氣,卻被慢一步上前的段嬤嬤喊停了步子。
段嬤嬤原是劉氏的陪嫁丫鬟,也是劉氏最為信任的心腹,在丫鬟堆里也是說一不二的人物。從前瑩兒在劉氏院子裡當差時最怕的就是段嬤嬤。
「嬤嬤有何指教?」瑩兒笑問道。
段嬤嬤上下打量了一回瑩兒,見她如今脫去了從前的稚氣,渾身上下多了些嫵媚多情的味道,著實令人側目。
「你可知今日太太為何要讓你來正院?」段嬤嬤居高臨下的一笑,不必言辭如何冷厲,自有一股上位者的倨傲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