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日瑩兒只顧著在廂房裡給薛錦樓縫製對襟長衫,甚少往外頭去湊熱鬧,可絨兒卻正是耐不住寂寞的年紀,不過幾日功夫便與雙喜和無雙混的熟悉不已。
「姑娘,雙喜哥哥昨日告訴我,說冬吟姐姐生病了。」絨兒神神秘秘地與瑩兒說道。
瑩兒侍弄著的針線的動作一頓,連忙抬起沉靜無波的杏眸,望著絨兒道:「怎麼好端端的就病了?」
偏偏還是在贗品一事事發之後病了,實在是太過湊巧,不得不讓人生出幾分疑心來。
見瑩兒征征的陷入了沉思,絨兒便也適時地開口道:「雙喜哥哥不肯透露太多消息,倒是無雙哥哥說冬吟姐姐這回的病是好不了了,讓奴婢不要多問,否則三爺會生氣。」
無雙明面上透露的消息不多,可僅僅只因他提起了薛錦樓,便已坐實了冬吟此番的「生病」是惹惱了薛錦樓的緣故。
瑩兒早在向薛錦樓和盤托出所有事情的那一刻起就預知到了冬吟的結局。薛錦樓如此聰慧,必然會從她的三言兩語間拼湊出整個事情的真相。
始作俑者薛錦辰會得到應有的懲罰,可絕然不會傷及性命。可叛主的冬吟的下場便只有死路一條。
瑩兒無心戕害冬吟,只是她更不想為了二爺和冬吟的一己私慾而賠上自己的一輩子,她在薛錦樓身旁戰戰兢兢地攀附著,絕不想落得跟霜降一樣的下場。
她心如明鏡,知曉薛錦樓不願意留下冬吟的這一條命,當下便加緊了手上的動作,將絨兒喊來一起精繡長衫的金絲繡擺。
瑩兒手上動作如風般馳掣,嘴裡還不忘說道:「幸而康嬤嬤早就做得了這長衫,我與你不過是做些錦上添花的活計,至多晚間便能送去給三爺過目了。」
絨兒心中疑惑,索性便也問出了口:「姑娘這麼急做什麼?離三爺的生辰可還有大半個月呢。」
瑩兒笑意一頓,旋即便正色般對絨兒說道:「可你冬吟姐姐的命撐不到三爺生辰了。」
絨兒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凝眸朝瑩兒望去的時候正巧瞧見她姣麗如三春之桃的側顏,當下便由衷感嘆了一句:「姑娘這般好看,還不辭辛勞地替三爺做了這麼多針線,三爺瞧了一定高興。」
瑩兒莞爾一笑,只顧著做手上的針線,並不答絨兒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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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澄澄的夕陽餘暉灑落在雕欄玉棟般的雲霄院內,檐角處折射出來的光華熠熠生輝,立在廊道里的瑩兒朝天邊一瞧,險些被這熠熠生輝的光亮晃了眼兒。
如今她進薛錦樓的外書房已不需要通傳,雙喜和無雙待她的態度也愈發謙卑和善,整個雲霄院內再沒有敢與她為難的人。
瑩兒卻沒有得意忘形,相反,她無時無刻不在告訴自己,如今她身處的是兩面陡峭的刀鋒,稍不留神便會失足摔在鋒利的刀刃之上,所以她一定要謹而慎之,不可驕傲自滿。
懷揣著這樣沉重的心情,瑩兒走進了一室馨香的外書房,入目所及的是坐在翹頭案後用膳的薛錦樓。
他今日瞧著心情甚佳,坐於扶手椅里的身姿閒適又安寧,提著筷箸吃了一道胭脂鵝脯後神智還有閒心逸致哼唱了一曲小調。
瑩兒跨過門檻走到翹頭案前,朝他盈盈一禮道:「奴婢來伺候三爺用膳。」
薛錦樓不置可否地一笑,因心情大好的緣故,還讓屋外的無雙去搬了團凳,再給瑩兒添一副碗筷,兩人一起用起了晚膳。
瑩兒自覺受寵若驚,口中又稱「主僕不可再一塊兒用膳」來推拒薛錦樓的吩咐,可薛錦樓卻是沉下眉眼,陰晦不明地瞥了她一眼,道:「你也學了冬吟那一套?」
這話卻是讓瑩兒一哂,好半晌不知該說話什麼來答薛錦樓的話,他是在說自己矯柔作態,還是在說她佛口蛇心?
薛錦樓低眉斂目地給瑩兒夾了一塊鹿肉,凝見她慘白無比的面色,便笑道:「我的意思是,冬吟她最在乎什麼主僕尊卑,有時固執到了執拗不堪的地步,這樣未免太過無趣,你不必與她一樣。」
瑩兒的心間仍是惴惴不安,與薛錦樓相處的越久,她便越覺得這個人心思深不可測、難以捉摸。
「是。」她乖順應下後,便拘謹地與薛錦樓一起用了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