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沒能幫到你。」
等出了原先梅妃院落的大門,一直沉默不語的朔夜突然開口道。他懷中還抱著梅妃的那株綠色盆栽。原先只有一朵藍白相間的小花綻放,現在卻變成了三朵。只不過其中一朵情況並不是很好,只剩下兩三片花瓣。
水安息先是一愣,繼而明白他是指沒在皇帝面前幫自己說話,笑了笑,說道:「你不用內疚。而且,或許你不開口反而對我比較好。」
「嗯?」朔夜不解地看向水安息,卻見她帶著淡淡的微笑望著遠方,似乎在回憶著什麼。
「你知道嗎,朔夜,碧家有一條古老的傳統,就是每一代皇帝我們都要派出1、2個人去輔助他們,據說這是我們碧家的第一任家主立下的規矩。」
「扶君主,濟天下?」朔夜驀地想起皇伯父念的那一句,遲疑地念道,「就是這個?」
水安息點頭:「不錯。我不知道我們的祖先為何會立下這種規定,但這條規矩真的是已經傳承至今。如果君主是賢明的,則入朝為官、主持朝政;如果君主不賢,則另覓他職,用其他方式為君王效力,直至君主壽終正寢。」
「但是當今朝廷,並沒有我們碧家的人。」水安息頓了頓,眼神微微暗了下去,「當今皇上在他登基不久,便下令清剿我族,導致當時已經入朝的碧家人激憤之下便觸階而死。」朔夜想起傳聞中那位才華橫溢、卻在被欽點為狀元的下一刻便血濺金鑾殿的年輕人,幽幽地嘆了口氣。
「我曾經想過,當今皇上這樣做的理由,或許是因為他猜忌我們碧家的實力,但也無法證實了。不管怎麼樣,在那以後,我們碧家元氣大傷,也再沒派人出現在皇帝身邊。」
順著水安息的想法,朔夜的心思也在迅速運轉。水安息她猜的也有幾分道理。如果真如她所說,每一代皇帝身邊都有碧家人,那碧家無論是才智的實力還是權勢,都確實到了相當可怕的地步。以他皇伯父的性格,臥榻之旁,又豈容他人鼾睡?
「作為天家的人,必須能夠毫不留情地消滅所有會對自己不利的人,永遠不要給別人傷害自己的能力和機會。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下一刻,他們會以怎樣的方式來到你的身邊。」
皇帝殺梅妃時所說的話猶在耳畔。難道他當時真正的含義是指這個?
「但是如今,我出現了。」
兩人已經走到湖邊,正是太子景嵐昏迷前和朔夜聊天的那個湖。
水安息順手摘下一旁路上的一片樹葉,坐到湖邊,把樹葉放到嘴邊輕輕吹著。清脆的曲調慢慢在兩人身邊傳開,雖然簡單,卻宛轉悠揚,讓人聽著漸漸心神寧靜。
朔夜也在水安息身旁坐下,等她吹完曲子,才問道:「這是什麼曲子?」
「送魂曲。在鏡湖,葬送死去的族人時都會演奏這首曲子,據說這首曲子能引導靈魂去它們該去的地方。」水安息將樹葉輕輕放入湖水中,這才從朔夜手中接過梅妃留下的盆栽,「這株盆栽是梅妃用來鎖住皇帝和太子的生靈的,不過皇帝因為我們的闖入,導致他的靈魂並未完全被鎖住,所以後來他才能清醒過來。」
「當時皇帝在斬殺梅澤漆的魂魄時,我便使了個小法術,讓這盆栽吸收住他的靈魂碎片,可惜終究遲了一步,沒把全部的魂魄碎片都收回來,只怕他下輩子要多些麻煩了。」
「我想,他還是會感激你的。要不是你,他連轉生的機會都沒有了。」朔夜勸道。
水安息輕笑:「感不感激是他的事,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情。諾,就是這個。」她指了指那個只剩兩三個花瓣的花朵,「這是梅澤漆的,」又指了指與這朵花同一枝幹上開放的另一朵花,「這是梅妃。真是活著的時候是姐弟,死了也開在同一花莖上。好了,你們該走了。」
她摘下兩朵花拋向湖中,花朵輕輕落在湖水中,隨著水波緩緩蕩漾,看著竟有點像是在向兩人點頭致謝似的。「走吧,下一輩子不要再像這輩子一樣做錯事了。」隨著水安息的話音落下,兩道藍白相間的光點從花瓣中慢慢滲出,仿佛螢火蟲一般逐漸升向空中,最終消失不見。
直到兩道光點徹底消失不見,朔夜才回過頭,卻看到水安息依然仰著頭看向天空,臉上流露出的是他從未見過的表情。那神情,看似寧靜,卻帶著淡淡的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