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漸紅的這一番話已經有了一絲禪機的意味,魏老雖然曾身居高位,至今仍能決定大多人的命運,但論起博學多才,並不能說就強於陸漸紅。陸漸紅愛讀書,他一直認為並且堅信,多讀書對於自己的進步和成長非常有利,他讀書涉獵的範圍是很廣的,甚至連佛經也讀過,至少魏老在這個方面只有甘拜下風的份。
面對軟硬不吃的陸漸紅,魏老對陸漸紅的認識也提高了幾分,微微一笑道:「年輕人,很有鋒芒。」
陸漸紅微微一笑,卻是不搭這個茬,借喝茶輕輕卸下,其實魏老的潛意思他已經領會了,過剛易折,這個道理他明白,但是他更明白,在這個時候,示弱退讓並不能解決問題,況且也沒有必要在言語上爭個高下,拋開個人態度,剝掉光環的外衣,魏老也只不過是位老人而已,與一個老人逞口舌之利,有什麼意義?
魏老並不知道陸漸紅心中的想法,若是知道了,縱是他鎮定如山,內心恐怕也要略起波瀾。
陸漸紅的話鋒芒畢露,但是他臉上卻並無倨傲之色。人的負面性格中,最具的有兩種,一種是驕傲,一種是怯懦,只是這兩種性格特徵,在很多時候都被掩蓋了,只有比較極端的情形下才會有所體現,但此時的陸漸紅卻讓魏老難以捉摸,他已習慣了他人卑顏屈膝,畢恭畢敬,甚至是畏懼,所以陸漸紅給他的感覺很不舒服,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認,即便是在他過去輝煌的時代,陸漸紅也是一個非常強勁的對手,在那一瞬間,魏老的心頭居然發出一股「為什麼陸漸紅不是魏系的三代核心」的無奈感嘆,或許在這一刻,他也認為張森奎在與陸漸紅的博弈中勝算並不大,如果有可能的話,應該把他們放在一個籠子裡,只是當前的局面已是絕無可能,兩人都是一把手,同為政治局委員,在地方上是不可能面對面的較量的,這不能不說是一種遺憾。
沉默了好一陣子,魏老呷了口茶,這時他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杯子已經空了。難道眼前的年輕人也給自己帶來了壓力?魏老不承認。
他神情的微弱變化並沒有能夠逃脫陸漸紅的雙眼,其實陸漸紅也不可能全無壓力,眼前儘管只是一個老人,卻是曾經叱吒風雲過,而現如今雖然隱跡,卻仍然是權柄過人,從近期發生的一系列事件來看,這位老人的微小動作背後都蘊藏著驚人的力量,戰術上藐視敵人,戰略上重視敵人,完全是陸漸紅此時心情的真實寫照。
桌子上有水壺,茶是早已泡好了的,陸漸紅很自然地提起水壺,為魏老的杯子加滿了,碧綠的茶水在燈光下泛出奇異的光彩,魏老看著陸漸紅輕鬆已極的動作,瞳孔里似乎也感染了這種奇異,顯得耐人尋味,不驕不躁,沉著冷靜,這個年輕的高位者是個人物。
「外去走走怎麼樣?」魏老離開了目光,投向了門外,「那邊的小亭子周圍開滿了夜來香,是我培育出來的新品種,這個時候應該已經開了。」
夜還未深,卻是涼意襲人,此時正值盛夏,這裡卻如同是另一個世界,絲毫感覺不到一絲暑意,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讓人舒適而輕鬆。
一絲煙氣傳來,魏老的捲菸一閃一滅,臉龐也是或隱或現,陸漸紅看不清他的神情,他的聲音顯得漫不經心:「我有一兒一女,兒子自小是在國外長大的,對政治興趣全無,山高皇帝遠,我也管不了他,可惜了。女兒又生性外向,不成大器。小陸,你有幾個孩子?」
陸漸紅心頭微微一動,道:「兩個女兒,一個兒子,但也可以說是遍天下,我是京城的父母官,百姓皆為兒女。」
魏老微微一笑,笑聲不大,卻似有譏屑之意:「古時候三妻四妾,男尊女卑,新社會雖然提倡男女平等,但事實上,越是這麼說,越是證明男女的位置還是不平等。紅顏,永遠是禍水,小陸,你覺得呢?」
陸漸紅的心頭驚詫莫名,聽魏老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女人確實是陸漸紅的軟肋,尤其是與高蘭、孟佳各育有一子一女,這是他的致命傷。對於一般人來說,這根本威脅不到陸漸紅,但是這個軟肋若是被魏老握在手中,那就不一樣了,一時之間,陸漸紅有些慌亂,幸好在黑暗中,他固然不能從魏老的臉上判斷他知道了多少,魏老卻也同樣不能從他的臉上判斷出什麼。
或許自己也該搜集一下張森奎的資料了,知己不知彼,陸漸紅意識到自己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