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整整一天的折磨,韓湛已經徹底沒了人樣,渾身裹滿泥污,血汗混雜,其形狀堪比地獄爬出的惡鬼,滲人恐怖;他的體力已經達到極限,速度慢了許多,每向前爬出一步,都會伴隨著全身的劇烈顫抖,錐心刺骨的疼痛,仿佛有千萬支鋼針刺進身體。可唯獨那雙眼睛,剛毅不屈,從未改變。
白青楓守在旁邊,又是難過、又是焦急,已經過去一整天了,韓湛不過才行出十七八里路,而且他的速度越來越慢,要想在剩下的兩天之內趕到宿雪峰是不可能的。
「湛哥,我去給你找東西吃?」
韓湛沒有回答,也沒有點頭,算是默認了。對他來說,現在任何多餘的動作,都是在浪費體力。
「你自己小心,實在不行就休息一下。」白青楓一個轉身,飛奔而去,心中既佩服韓湛的毅力,又埋怨葉公的殘忍。
落日熔金,暮雲合璧,又是黃昏時分,林野之間漫起一層薄霧,隱約朦朧。
韓湛承受著劇痛,奮力向前,卻哪還有心思欣賞美景。忽見前方一株狗尾草長得茂盛,細長的嫩葉半垂,葉尖掛著一顆露珠,晶瑩剔透。
韓湛口中燥渴難耐,一咬牙便爬了上去,偏過腦袋,蒼白的嘴唇顫抖著張開,伸舌一舔,頓覺清涼滋潤、甘甜無比。雖然只是一滴小小的露珠,對他而言,卻猶如久旱的大地忽逢甘霖,疲敝的軀體登時有了生機。
「好喝嗎?」突然,一個脆嫩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韓湛大吃一驚,側目一看,卻見一名身著綠衣的小女孩兒蹲在自己面前,兩隻烏溜溜的大眼睛直愣愣盯著自己,滿臉好奇,卻是秋若晗。
此刻正值晝夜交替之際,百鳥歸巢、萬物將息,山野一片雅靜。韓湛身處其中,並未聽到一絲風吹草動,這小女孩兒卻是悄無聲息的蹲在自己眼前,就好像憑空出現一般,難不成是山間的孤魂野鬼?韓湛稍有畏懼,心想,『這是人是鬼?』
「臭要飯的,你聾了嗎?我問你話呢!」韓湛雖出身名門、樣貌俊朗,但此時頭髮髒亂、面容污濁,形狀極為不堪,早已沒了人樣,無怪乎若晗把他當成乞丐。
韓湛見她不過六七歲模樣,小臉蛋紅撲撲的,十分可愛,就算是個女鬼,應該也沒什麼惡意。況且自己還有要事在身,當下也不理她,只顫抖著道了聲,「勞煩讓…讓道!」
若晗登時火了,雙手叉腰,嬌喝道,「臭要飯的,你好沒禮貌,看我不打你!」話音剛落,抬腳便踹,她仗著玄明子寵愛,平日裡驕縱慣了,即便是在龍鼎閣,也沒人敢對自己這麼無禮。
韓湛肩頭被踢中,只覺一股大力加身,瞬間把自己掀出去一丈多遠,疼得面容扭曲,原本就傷痕累累的身體又添新創,仿佛全身骨架都要散掉,不禁『啊』的一聲慘呼,心裡更是驚詫,『這小女孩兒的力氣這麼大,難道真是女鬼不成!』
「若晗,不許胡鬧!」又一人出現在眼前,身著青袍、仙姿道骨,正是玄明子。
原來昨夜,韓彰入宮面聖之後,便命人四下尋找兒子的下落,玄明子做客韓府,自然不能袖手旁觀,今天一早便領著若晗出城,說要帶她玩捉迷藏的遊戲,爺孫兩人共同尋找一個腿腳不方便的大哥哥。
初時,若晗興致極高,逢人便問「有沒有見過一個瘸子」。但她終究是小孩子心性,久久尋不到,終於沒了興趣,吵著鬧著要回去,就在這時,她看到一個乞丐正在舔露水,好奇心大起,卻不料這個乞丐正是她要尋找的『瘸子』。
且聽玄明子道,「若晗,爺爺教過你,不許欺負弱小,你忘了嗎?」
若晗嬌嗔道,「爺爺,這個臭要飯的對我無禮!」
玄明子低頭,見韓湛狼狽的模樣,心中一緊,還以為是若晗把他打成這樣的,「這位小兄弟,實在對不住,老夫這就替你療傷。」
韓湛見他白須白髮、風骨飄然,方知這爺孫倆是人非鬼,心中釋然,衝著玄明子搖搖頭,又自顧向前爬去。
若晗見狀,心中更氣,「爺爺,你看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一點禮貌都沒有!」
玄明子白了孫女一眼,「你打人家就有禮貌啦?」
「是他不好,不理我,也不回答我的問題!」
「你問了什麼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