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時候,人的意識真的會超乎自己的想像。
一陣痛楚之下,程拾猛地睜開了眼,雖然僅眯開一條縫,但也足夠看清身邊的人。
她躺在救護車裡,整個人翻了個面,臉側在一邊,脖子僵硬得厲害。
醫生壓住了她受傷的位置,小心翼翼地,也不知道在對誰說,「肯定會留疤,她現在失血過多,怕也沒那麼快醒。」
程拾條件反射般動了動手指,手心空空的,可她明明記得,她抓緊了裴寧知。
剛轉過方向,她就聽見了顧時律的聲音,「無所謂,人活著就行。」那麼薄涼,不帶一絲感情。
「還真是抱歉啊,顧先生,你下手那麼狠,我竟還活著。」
四目相對,誰都沒先出聲。
醫生尷尬地笑笑,象徵性地安慰了程拾幾句。
程拾一路上都死死地盯著顧時律,直到被推進手術室。
到現在,她才相信,長在自己身上的肉,只有自己才會心疼!
醫生給她打局部麻醉的時候,她開口拒絕。
「直接縫。」
「這」
「隨她。」
顧時律輕描淡寫地開口,整個過程,程拾雙手攥緊了床單,幾度要昏迷過去,可她還是努力睜大雙眼,眼睜睜地看著醫生為她處理傷口,心裡默數著縫合的針數。比起身體上的疼痛,更疼的,是她的心。心尖像被針扎似得痛楚蔓延在她身上的每個感官,這種明明無法承受卻不至於死的傷害,她總算領教到了。
被推進病房的時候,程拾整張臉毫無血色,就連呼吸都變得十分困難。
顧時律立在病床邊,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半晌,皮笑肉不笑地問。
「滿意了?小拾,你什麼時候能不作。」
程拾想笑,卻沒多餘的力氣扯開嘴角,氣若遊絲地反問。
「裴寧知呢?」
話音一落,顧時律抬手就甩了一疊東西在她臉上,速度太快,她還沒來得及捕捉到他眼底划過的那絲微光。
「你想要的,馬上就能得到。」
程拾目光一轉,看著從臉上滑至枕邊的戶口本和身份證,雙眼前瞬時布上了一層氤氳。
她曾視若珍寶的一切,他給她的身份和這十年安穩的生活,不過是他輕輕一揮手就能撇開的,毫不拖泥帶水。
「這樣也許不夠,他都沒來陪我。」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錯了,或是惹到顧時律,他目光一沉,猛地就掀開了被子,將程拾揪了起來。
「不夠是嗎?沒關係,我還可以繼續幫你,幫你讓他更心疼,更愧疚一點!」
她從未看過他如此瘋狂,如同猛獸般,眼底滿是狠絕,撕開她的病服,在剛剛縫合的位置,用力一按,她疼得弓起了背,熾熱的液體順著傷口緩緩流下,好久好久,她抬高下巴,咬著牙從齒縫中迸出幾個音節。
「顧時律,你根本不是人!」
她還想繼續,可被顧時律陰沉的臉色嚇得一怔。
他盯著流血的地方,冷笑出聲。
「我再不是人,也養了你那麼多年,程拾,你信誓旦旦地說愛我,而你心底藏著的那份執著,怎麼從來不跟我提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