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德慶坐在輪椅上,面朝著落地窗,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神情特別認真,他很瘦,側臉看過去,臉頰幾乎是凹陷的,沒什麼血色。
他手裡捧著一杯熱茶,還在冒著熱氣。他應該剛出院沒多久,連病服都還沒換下來,正是需要別人照顧的時候,可是他身邊一個人也沒有,偌大的正廳里,安安靜靜,幾乎沒有半點聲音。
緩緩地帶上門,程拾屏住了息,輕輕地換下了鞋,不讓自己發出一點兒動靜,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回想起那天在醫院的事兒,她莫名地覺得脖子難受,甚至呼吸也有點困難。
只是沒走幾步,裴德慶忽地側過了身,一言不發,只是死死地盯著她看。
程拾身子一僵,怔了數秒,滾了滾喉嚨,出於禮貌,小聲地喚了一句,「爸----」
不出聲倒罷了,程拾這麼一開口,裴德慶的情緒再次激動起來,眼底滿是狠厲。估摸著是想轉動輪椅,朝她的方向去,只是身上使不上什麼力氣,折騰了好一會兒,非但沒移開一步,還把水杯摔到了地上。
滾燙的茶水濺在了他的褲腿上,包括腳踝露出的肌膚上,上面還沾了幾片綠茶的葉子。他的皮膚太蒼白,不過一時,那兒就是一片紅腫。但他本人沒有一丁點反應,就像感受不到任何疼痛,甚至連眉頭都不曾蹙一下。
程拾低呼了一聲,下意識地走了過去,並喊了楊姨幾聲。
她也不清楚楊姨具體在哪兒,確實回應了她,只是聽著聲音,距離似乎有些遠。
「爸,您沒事兒吧?」
快走到裴德慶的身前,程拾又停了下來,不敢靠得太近。
他現在看起來精神依舊恍惚。沒有緣由的,程拾能感覺到裴德慶對她深深的排斥感和發自內心的厭惡。
好像是恨極了她的模樣。
可認真想來,除開在醫院那次,她和裴德慶根本沒見過面,也沒有任何交集,他的恨又是從何而來?
由著肚子大了,她蹲下不是太方便,只能以一種較怪異的姿勢附身去拾地上的玻璃碎片,只是指尖還未觸上,裴德慶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你是誰?」
他的嗓音極度沙啞,語氣也聽不出什麼起伏。
程拾蹙了蹙眉,並沒有抬頭,繼續著手中的動作。
「爸。我叫程拾,是裴寧知的妻子,您」
話音未落,如同當天在醫院那樣,裴德慶整個人再次撲了過來,說是撲,不如說是倒過來比較貼切。
這回,他並沒掐她的脖子,而是目的很明確地衝著她的肚子來。
程拾嚇得背脊竄上了一陣惡寒,身子一斜,裴德慶的腦袋不偏不倚地撞上了她的肚子上,就著他的力道,她腦袋朝下,仰了過去。
他攻擊性很強,嘴裡一直在說些什麼,但大多字都咬得不清楚,反反覆覆幾乎都是那幾個詞。
「是誰是誰讓你來的是誰讓你害我的兒子!還不夠嗎!我都這樣了!他是不是還覺得不夠!」
大約是因為神經太緊繃,程拾一時半會兒也沒覺得哪裡特別疼,只覺得很害怕,她顫抖著去推裴德慶,他照舊不吭聲,一雙無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瞧。
楊姨恰好趕了過來,但並沒有立刻拉開他們,站在他們身邊,愣了好久。
直到裴德慶再次發狂,楊姨才將裴德慶攙起來。聞聲趕來的女傭也嚇得不輕,手忙腳亂地把程拾扶到了不遠處的沙發中。
驚魂未定,程拾一直喘著氣,額頭布上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
她緩了緩神,用餘光看向了裴德慶,他掐著楊姨的手臂,應該是用足了勁,楊姨面色有些發白,嘴唇咬得很緊,像是在忍耐著什麼。
片刻,楊姨附在裴德慶的耳邊耳語了幾句,他的情緒似乎緩和了一些,漸漸地也收回了手。
楊姨輕吐了口氣,便轉身收拾地面上的狼藉,才蹲下來,她詫異地自言自語道。
「怎麼有血?」
她第一時間檢查了一下裴德慶身上,確認他沒事,又不可置信地望向了程拾。
女傭順著楊姨的視線,怔了怔,「少夫人,您在流血」
程拾條件反射般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並撩開了裙擺,血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