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考完試的人生物鐘還在,高考後第二天,依然是天還沒亮,徐西臨就在絮絮低語的空調聲里醒了,他把自己撐起了一半,才想起這是暑假,「咣當」一下又趴了回去,有點沒真實感,他仿佛強迫症檢查門鎖一樣,在腦子裡反覆跟自己確認了三遍,確准了自己真的不用早起,這才戰戰兢兢地閉上眼。
隔壁竇尋比他更沒有真實感,他昨天晚上整宿都仿佛在夢遊,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但也不困,精神得跟磕了藥似的。
高考是結束了,不過竇尋還沒放假,賴了一個周末,星期一清早還要趕回學校。
竇尋興奮過頭地收拾好自己,又出門買了早飯放在微波爐里,在二樓磨蹭了一會,見徐西臨沒有要起床的意思,他終於憋不住了,討人嫌地跑去敲門,把徐西臨禍害起來了。
徐西臨剛打敗生物鐘迷糊過去,他半睡半醒地爬起來,裹著屋裡的小陰風往門口一靠,等著竇尋發話。
竇尋人柱似的一戳,長了虱子似的做了一串抓耳撓腮的小動作,左搖右晃地迎著鋪面的冷風,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說:「我要回學校了。」
徐西臨把一個哈欠咽了下去,面無表情地看著竇尋,心裡做好了準備——竇尋膽敢說一早把他叫起來就為了說這句話,他就削死這貨。
竇尋的精神世界裡有隻瘋狂兔子,正亢奮得上天入地,別說一點起床氣,就是噴火恐龍站在眼前,他都敢頂著風上。
竇尋往樓下看了一眼,見外婆的房間還沒動靜,他就大著膽子提出了要求:「我可以親你一下再走嗎?」
徐西臨:「……」
然後他還沒來得及反應,竇尋就湊過來,飛快地在他左臉上親了一下,然後火燒屁股一樣風馳電掣地跑了。
徐西臨這會才算醒過來,愣了片刻,他忽然笑了,覺得竇尋變可愛了。
少年人的感情充沛得像是朝陽,沒有那麼多不動聲色,輕易就能溢出來撲人一臉。
徐西臨等竇尋走後,暖烘烘地回到了他的「冰箱」,窩在被子裡,自己高興了一會,繼而又憂心了一會,操心病犯了,他開始琢磨很久以後的事——他們倆這麼下去,等到別人都結婚生子的時候怎麼辦?竇叔叔和乾媽知道了怎麼辦?要是有人變心,不能長久,以後該怎麼相處?
徐西臨仰面躺在枕頭上,對著天花板發了一會呆,感覺竇尋應該不可能,那貨可能天生沒長那麼多心可以變。
「我呢?」徐西臨想,然後他用盲目的自信推翻了自己的杞人憂天,他想,「我肯定也不會,反正能在一起一天,就能疼他一天。」
然後他的思路就走岔了,想起方才竇尋無理取鬧的要求,以及湊過來時衣領上殘留的洗衣液味道,心口泛起一點酥麻的滋味。終於,他心裡的甜味大獲全勝,壓倒了孤立無援的苦,兩廂混合,成了一口巧克力,吞進肚子裡,全都分解成□□,占領了他過盛的理智。
徐西臨低聲抱怨了一聲:「真能煩人。」
他在這種隱秘的快樂中非常放鬆,飛快地睡了個回籠覺……
可惜,剛睡著就又被吵醒了,追風少年竇尋走了一半又回來了,因為親了左臉沒親到右臉很不甘心。
徐西臨:「……」
他心裡的溫柔被一把怒火燒了,化成了一個大寫的「滾」字。
睡意是被竇尋攪合得一絲不剩了,徐西臨乾脆爬了起來,轉了幾圈,他想起杜阿姨每天這時候要挑挑揀揀地把叫水的幾盆花澆一遍,給寵物換乾淨的水和食,收拾隔夜的垃圾拿出去扔,最後還要把明面上的桌椅和樓梯扶手擦一遍。
就這一點事,徐西臨丟散落四地做了一個多小時,做得心浮氣躁的,他把抹布往樓梯上一掛,心說:「這日子怎麼過?」
就在他暗自發悶愁的時候,外婆起來了,她剛一推門,徐西臨就本能地把一臉煩躁打掃得一渣不剩,露出一個「求表揚」的表情,好像他是個一做家務就開心的田螺小王子。
外婆不吝言辭地把他從頭表揚到尾,然後趁徐西臨去洗手的時候,她嘆了口氣,悄悄抽了點餐巾紙,把餐廳里水淋淋的桌椅板凳擦乾了——熊孩子抹布都沒擰乾。
據說等高考成績的十幾天是非常焦灼的,不過徐西臨沒感覺到,他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