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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熙二年,燕京,濟寧侯府。
秋夜,斜雨瀟瀟,大紅燈籠的映照下,雨霧縹緲朦朧,雨線閃著微光。
周媽媽撐起雨傘,下了台階,走到院門外望著前方。高大頎長的身影入目,她連忙快步迎上前去。
蕭錯一襲深衣,薄底靴踏過濕漉漉的路面,步履如風,一身清寒氣息。周媽媽迎上前去,略顯慌張地收起雨傘,剛要行禮,蕭錯已向正房走去,問道:
「怎麼回事?」
「奴婢也不知原由,夫人一早起來就不肯理會內宅事宜,用過晚膳又不肯服藥。是為此,奴婢才請管家告知侯爺。」周媽媽幾乎要小跑著才能跟上他的步調,說到這兒已有些氣喘,「奴婢想盡了法子詢問,夫人都是不予理會,一個字都沒說。」
「我去看看。」
周媽媽拍了拍心口,長長地透了口氣。還好,侯爺沒怪罪她沒服侍好夫人。要是趕上他氣不順的時候,讓她收拾行李回裴府也不稀奇
。
蕭錯穿廊過院,快步進到正屋廳堂,轉入寢室。
寢室里燈光柔和,空氣香甜,讓他心神不自覺地放鬆下來。
趨近床榻的時候,蕭錯對上了裴羽柔和的視線,揚了揚眉。他站在床前,審視著她,心裡想的是你給我添什麼亂,說出口的卻是:「不高興了?」
「嗯。」裴羽老老實實點頭承認。不高興再理事,更不高興再服藥。
這時候,丫鬟半夏走進門來,捧著的托盤上是一碗湯藥,隨著她趨近,絲絲縷縷的藥味融入香甜的空氣中。她將藥碗放在床頭的小柜子上,屈膝行禮,隨後垂頭退下。
蕭錯又問裴羽:「是為什麼緣故?」
「就是不高興。」裴羽瞄了藥碗一眼,扁了扁嘴,有點兒懊惱地看著他,「昨日你怎麼沒回來?」每個月的初一,他都會回來跟她點個卯,兩個人一起用晚膳,同室而眠——這就已經被冷落到家了,現在倒好,他連一個月見一次的規矩都廢了。
「昨日傍晚有事出城,今日午後回城。」蕭錯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就為這件事生氣?」
「嗯。」裴羽認真地問他,「你怎麼不叫清風或是益明告訴我一聲?」清風、益明是他的貼身小廝。
蕭錯坐到床邊,「忘了。」隨後端起藥碗,「來,把藥喝了。」
「不。」裴羽別轉臉,「苦死了。這許久都是每日一碗,現在看到藥碗就難受。」
「你自己說,這怪誰?」蕭錯聞了聞湯藥的味道,目光一沉,將藥碗放回去,揚聲喚周媽媽。
倒把裴羽嚇了一跳,身形不安地動了動。
周媽媽連聲應著進門來。
蕭錯用下巴點了點藥碗,「方子。」
「是!」周媽媽小跑著去西次間取來方子,送到他手裡之後解釋道,「是顧大夫前幾日新換的……」
「我看過了,能用。」裴羽把話接了過去。
蕭錯道:「還懂這些?」
裴羽無言地望著床帳。
蕭錯看完方子,神色有所緩和,吩咐周媽媽:「往後記得及時告訴我。」
「是。」
「下去吧。」
「侯爺用過飯了沒有?」周媽媽殷勤地道,「若是沒有,半個時辰之後擺飯行麼?」
「嗯。」
周媽媽喜滋滋地出門去張羅飯菜。
蕭錯又端起藥碗,「喝不喝?」
「不。」裴羽裹緊了錦被,賭氣地看著他。
「讓我動手?餵還是灌?」
「……」裴羽的神色轉為委屈
。
蕭錯無聲地嘆息,儘量讓語氣柔和一些,耐著性子道:「聽話,行不行?」
「你讓我想想。」裴羽擁著錦被坐起來,纖長的睫毛如蝶翼般忽閃著。
蕭錯對她揚了揚一邊的劍眉,表示自己耐心有限。
裴羽小聲道:「你今晚不走,我就把藥喝掉。不然……」不然怎樣呢?她也不知道。
她這是有多傻?剛說完要在這兒用飯,飯後難道還會走人不成?「行。」蕭錯態度乾脆地應下,把藥碗送到她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