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燃桌上的燈盞,驅散模糊,這才看清那四個腦袋的表情去,全都是一臉「本該如此」的模樣。
如此安詳的表情,怎麼會出現在他們的臉上?
被人砍下腦袋不是個體面的死法……
世人對死這件事,說白了只有兩個講究落葉歸根,全屍入。
腦袋被人砍了下來,這全屍已然留不住。
面色上的安寧祥和是怎麼發生的,劉睿影一時間也想不明白。
不過他卻是能肯定一件事情。
那就是這屋子裡沒有鬼,只有可能變成鬼的四個死人。
出了門,他衝著胡希仙招了招手。
胡希仙顫巍巍的走過來,問道
「鬼走了嗎?」
「走了,一點上燈,它悠忽一下就不見了。」
劉睿影說道。
胡希仙大力吞咽了口唾沫,這才抬腿邁過門檻,進入了屋內。
面對這四個屋頭的屍身,她顯然還是極為緊張,瑟縮著躲在劉睿影的背後。
劉睿影覺得奇怪……在客棧里,還有河邊的涼亭中,這位姑奶奶可是殺人不眨眼,一劍出就是十幾條人命帶走,十幾顆人頭落地,怎麼這會兒看到四具屍體卻是就變成了這樣?
「我說五小姐,這人都死了,也沒有變成鬼,你在怕什麼?」
劉睿影笑著調侃道。
胡希仙無言以對,從裙擺中抽出自己的劍,雙手緊緊攥著,十分警惕的掃視著屋內的一切。
劉睿影恍然大悟……
她害怕的並不是死人,害怕的是不是由她親手殺死的死人。
很多事自己動手和眼觀旁人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對於有些瘋傻的胡希仙來說,這種概念之間的界限極為模糊,卻是很難劃分的開。
屋外突然想起一聲鳥鳴。
這種鳥叫聲劉睿影在西北也聽到過。
當地人把它叫做沙雕,喜歡棲息在戈壁灘中的沙棗樹上。
下危城中,劉睿影沒有看到沙棗樹。不過在大漠旁的土地,其實和戈壁灘根本沒有什麼區別。至於沙雕在這裡棲息在什麼樹上,又為何會出現在園中,卻是不得而知。
「咱們走吧?」
隨著鳥叫,胡希仙渾身打了個機靈,對著劉睿影說道。
劉睿影的精神卻全部都在屋裡的四個死人身上。
這是他出於查緝司中人的本能。
連「一劍」遇上死人的事情,都會找他幫忙,更不用說這次他卻是自己遇上。
胡希仙一扭頭就看到劉睿影已經俯下身子。
他舉著燈盞,一邊細細打量這四具屍體脖頸上的傷口,一邊琢磨著他們生前卻是在做些什麼。
他們為什麼會死?
桌上的燈盞的燈油還剩下大半,說明他們是在進屋子不久後就被人砍下了腦袋。
劉睿影又拿起桌上的一隻碗,放在鼻前聞了聞,一股子酒糟臭味撲鼻,引得劉睿影趕緊將其放下,皺著眉頭將臉轉向了旁側。
隔夜的酒碗,倘若不及時清洗,碗底的酒湯干在上面,第二天就會發臭。
這四個人臨死前卻是在喝酒。
對於護院來說,喝酒應當是一天裡最為難得且放鬆的時刻。
但這齣園子是胡家的產業,整個下危城中應當都無人敢碰,所以在這裡做個護院定然極其舒服。除了例行的巡視外 ,絲毫不用擔心其他。
正是在這種心態之下,他們才會失去了戒備,還沉浸在酒所帶了愜意安詳中,就被人砍下了腦袋。
不過殺死他們的人,定然是熟人。
唯有熟人金屋,這四名護院才不會有任何驚懼,反而招呼著此人一同喝酒。
桌上有酒壺只有一把,酒碗卻有五個。
第五隻酒碗,應當就是那殺人者所用。
劉睿影忍耐著,將桌上的五個酒碗全都聞了一遍。其中有四個味道相差不大,一隻明顯要淺淡的多,而且還不是單純的酒味,似是混合了些許脂粉的清香。
這種味道很難在男人身上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