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桂香讓他絲毫也感覺不到那種來自顧漫兮的平衡與壓力。
如果說以前他站在台階上,顧漫兮站在平地上,那麼他與顧漫兮之間相差的距離,恰好是那兩級台階。而現在,顧漫兮上了兩級台階,本來他站在原地,兩個人就已經沒有了差距,何況他現在似乎還下了兩級台階。
他受不了這種變化,這是一種表面看不到,但是內心卻極其敏感的變化。
如果說事實就是那樣,他就是不如顧漫兮,那麼他也認了,可是恰恰在他的心裡,他覺得他無論才華還是智商都高出顧漫兮一截,可現實偏偏是這種局面。
他受不了。
而何桂香帶給他的感覺卻完全不同。
如果說他以前站在台階上,何桂香站在平地上,他和她之間則相差了十八級台階。現在他下了兩級台階,就算何桂香再怎麼努力往上走,距離他也是一段遙不可及的距離,所以在心裡,他在何桂香面前有著絕對的優越感,有著絕對的優勢。
那種來自顧漫兮的壓力和兩個人之間的平衡感,在何桂香這裡他絲毫沒有。
他儘管受了處分,在何桂香這裡,他依然是可望不可及的高高在上。
他喜歡那樣仰視的目光。
他需要那種絕對的崇拜,尤其是在他遭受沉痛打擊,窩囊透頂的時候。
何桂香那種仰慕的神情,讓林秋風心裡充滿無限的滿足。他仿佛又回到意氣風發的大學時代,他抱著吉他坐在同學們中間彈吉他,吸引著眾多的目光,他仿佛又回到了自己輝煌的從前,那是在朝勝,最為最年輕的車間主任,走到哪裡都是一片羨慕的、前途無量的目光。
可是,特麼的,林秋風感覺自己似乎只是眨了一下眼睛,那些美好的曾經,美麗的光環突然之間就全部不見了。
他沒有勇氣去尋找,也不知道如何去尋找,他只知道,在宋明德的影響下,所有的人對他都不再抱有什麼希冀,他的美好前景,遠大前程突然之間統統不見。
他知道宋明德不喜歡他,儘管他有一身的才華和全廠絕對權威的技術,但是宋明德就是不用他。前提是,他不會巴結宋明德,宋明德就不用他。他不知道如何跟宋明德緩和關係,他知道,雖然他有時也跟人家喝酒,努力地跟別人打成一片,可是他還是悲哀的發現,他隨他的父親,根本不會搞什麼人際關係。
他不知道如何跟宋明德緩和關係,他原本就在心裡看不起他,原本他在宋明德那裡就是以技術取勝,可是現在,宋明德差不多等於在全廠幹部職工面前公開宣布,你有技術,但是我不用你。
林秋風傻了。
宋明德今年五十出頭,現在朝勝已經變成了股份制,宋明德擁有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朝勝基本上就是他的了。退休?或許對於宋明德來講,永遠也不會退休了吧。私營企業有什麼退休一說,私營企業就是自己家裡的,他想退休就退休,他想在這裡,八十了也沒有人敢把他趕走。
怎麼辦?
他不可能象江楚鈺一樣地去創辦工廠,因為他自己最了解自己,除了技術,對於創辦工廠的其他,他一無所知,身邊有沒有人幫他。他的父母都是知識分子,他們家裡就沒有一個搞企業的,讓他憑空建企業,他沒有那樣的能力。
他也不可能象宋曉明一樣一走了之,他知道宋小明現在在南方的一個企業打工,工資比他高出了幾倍,但是想到宋小明舍家撇業,背井離鄉,多掙那些錢又有什麼用?
林秋風和顧漫兮,還有他母親的工資,足可以使他們一家過著中間靠上一些的品質生活,他沒有必要遠走他鄉。
他也不可能調離單位,因為現在各大工廠都改制,去哪裡都是股份制企業,不管怎麼說,他在朝勝工作了這麼多年,最起碼對這裡的人和事還有工作他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如果去了別處,他就要從頭做起,他不想那樣。去行政事業單位更是難辦,因為它是企業編制,他即使想去,又去找誰辦編制,何況他天生不喜歡求人。
林秋風反覆思索的結果是,在朝勝忍耐著。
雖然他選擇在這裡忍耐,但是他心裡卻不知何時才能見天日。
在這種沒有希望的混沌環境中,林秋風的心逐漸迷失。他看見身邊比他年齡小,技術不如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