辯機覺著自己著了魔,但凡他閉上眼,眼前就是高陽不斷開闔的紅唇,似春日花瓣一樣的小口按在他光光的頭上,仿佛滾燙的烙印,掙不脫躲不開。他莫名害怕出現在寺中眾人的面前,就怕下一刻就有僧人指著他頭頂大喊:「看!辯機被女人親了!」
他只好整日整夜地不閉眼,一刻不停地翻譯經書,儲藏經書的所在乃是長安西北的金城坊會昌寺,其間僧人整理經書的速度竟趕不上辯機譯書的速度,一時傳為奇聞,甚至傳進了那高高在上的聖僧耳朵里。
年輕人肯上進總是要受到嘉許的,聖僧命人了解一番辯機平日為人與學問,便召他常駐會昌寺。一直擔心高陽找上自己的辯機大大鬆了一口氣,會昌寺有聖僧做擋箭牌,料想就是公主之尊也不敢胡來。
其實一月來高陽什麼動作都沒有,光顧著看英俊的小和尚草木皆兵窮髮笑。明眼人都知道這是心虛呢,分明什麼都還沒發生,辯機在害怕什麼呢?分明怕的是自己的心魔,怕的是情不自禁。高陽看在眼裡,越發覺得十拿九穩。
然高陽其實也錯了,辯機這隻公狐狸,哪裡敵得過骨子裡的天欲?他不刻意勾引人就算積德了,哪裡受得了旁人的勾引。
這對不堪勾引的男女相遇,實則是避不過的命。
辯機在聖僧的庇護下,慢慢沉澱下了心情,他自以為已平靜,其實至多算是放鬆了警惕。這日他臨時回大總持寺一趟去見歸來的師父,然天公不作美路遇大雨,他見路邊的曠野里莫名結了個草廬,便下意識要去避雨。
行到近前才發現這草廬有些古怪,四壁所垂掛的竟然都是精美輕紗,裡頭隱隱是個玄色服飾的女子。辯機頓時覺得不妥,奈何雨勢卻驟然增大,令人寸步難移,仿佛老天都在逼著他跨進草廬,他自詡心中端肅持正,遂掀開了紗簾。
「這位施主,可否允了貧僧進來躲雨?」他雙手合十朝裡頭的人問道。
「既都是佛門弟子,就莫談虛禮了,快進來吧!」裡頭傳來一個女聲,因著天色昏暗看不清面貌,辯機卻認出了她身上是黑色的緇衣,想著既都是如來佛祖座下信徒,自己這行徑也不至於無禮,當下心頭大定,抬腳邁進了草廬。
只是他這一進去,就不要想再出來啦!
「小僧法名辯機,不知您如何稱呼?」對方是個女尼,辯機只得正襟危坐,暗暗抖了抖身上濕透的衣衫,他凍得直打哆嗦,連著打了幾個噴嚏,對方遞來一條手巾。
這手巾香得奇異,辯機抹了半天鼻涕才意識到這個問題,身下軟席密實舒適,自己好像誤入了離奇幻覺,草廬里「嗤」地亮了一盞燈,他這才看清那女尼的臉,他以為自己會嚇得跳起來,然而並沒有,反而牢牢盯著對方轉不動眼珠。
是高陽公主!她扮作女尼在此地守株待兔,不用說,自己就是那隻愚蠢的兔子。辯機心裡說不出的驚奇,說不出的惶恐,還有令他自己也感到羞愧欲死的竊喜,他甚至覺得高陽為他扮作這樣,心裡是十分重視自己的。
那種警惕對方,對方卻不來的失落,竟然瞬間煙消雲散。原來除了師父,竟也有人對自己這樣用心。
他的眼睛慢慢適應了燈光,才意識到離自己只有一臂之遙的高陽美得恐怖。他見過十二歲的她,一個嬌蠻的公主而已,他早早就從圍觀的人群中離去了;上一回見,帳中影、美人聲、春蔥手,才是真正驚心動魄;今日高陽又全然是另一番面貌,她雖穿著女尼的緇衣,襟口卻是大敞著內里空無一物,雪白一片觸目驚心,又起起伏伏惹人縱覽。她臉上微笑著,面上一片素淨,好像一個真正的比丘尼,唯有嘴上的胭脂紅得熱烈似火,要將辯機即刻吞噬。
這哪裡是尊貴公主,簡直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女妖。
辯機雙腿發軟,混忘了自己是昂藏七尺的大和尚,他若真心要跑,哪裡有跑不了的道理,高陽只帶了幾個侍女,根本攔不住他。他卻跑不了,只顧念「阿彌陀佛」,高陽笑他總是這個呆樣,拉過他的手揭下自己的帽子,跪坐時足以鋪地的長髮瞬間傾瀉而下,覆蓋了高陽白到晃眼的身體,辯機心中暗暗可惜,高陽的雙眼卻在黑髮中熠熠生輝:「辯機,把頭放在我懷中,讓我再親一回,我就放你走。」
紅唇的熱,井水的涼,辯機想起來就發抖。他覺得自己決計不是這妖女的
第9章辯機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