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名分
張華木整整昏睡了七天。
這七天裡,張立平一直守侯在床上,餓了就隨便尋些東西來吃,困了就直接趴在父親的床前打上一陣子盹迷糊一陣。 張華木此時的狀態並不穩定,他渾身上下被刺遍七百二十處諸穴後,正是各條經脈新開之際,就如同一瓶沒有蓋子的水,稍一震動,水都要傾出來了,這時候正是渠已成,水未至的關鍵時刻,一旦病情有什麼變化不及時糾正,那就是前功盡棄的危局。
在第七天的時候,半夜十二點,子時,正是舊時方去新時未至的時候,張立平實在已經抵受不住,陷入了半朦朧的狀態,耳中忽然響起了幾聲輕微的咳嗽。
他眯縫著眼,無意識的甩了甩頭,似乎要將這幻覺也似的聲音拋卻開來,然而聲音停了一會兒後,再次響起,陡然間張立平似被銳器猛戳了一下,一下子驚醒過來,第一件事情就是伸手摸上了父親的腕脈!
—————-還在跳動。
—————輕微,有力。
他的心放了下來,微圩了一聲,從旁邊端起了一杯早已涼透了的茶呷了一口,動作忽然凝固住,下意識的抬起頭來,便對上了一雙滄桑而溫和的眼。
這一刻,張立平的腦海里空白一片,燈光安靜的照耀著四周,他只覺得手上的茶杯似有千均之重,手上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杯蓋與杯壁不停相撞,發出清脆的「得得」聲。 眼前也漸漸模糊,一時間,整個世界仿佛都只餘下了那雙滄桑而溫和的眼!
「爸!」
這一刻,張立平終於伏在床前肆無忌憚的大哭了出來,幾年來的風風雨雨,被強自壓榨在心底深處的脆弱與傷痛。 終於盡數宣洩了出來,在旁人的面前。 他只有堅強,也只能堅強,這樣才不會被人小窺,惟有在這個男人地面前,在這個無怨無悔為他遮蔽風雨近二十年的父親面前,他才能哭,才能盡情宣洩!
過了好一會兒。 張立平才抬起頭來,望向父親。 父親眼裡地神情複雜,伸出瘦骨嶙峋的手來,輕輕的撫摩著他的頭,好一會兒才語聲略帶嘶啞的嘆息一聲說:
「叫梅家的人來吧,算了,平安是福,爭了這幾代人了。 就算違了祖訓,也顧不得了。 」
張華木已經數年沒說過話,前面幾句顯然說得很不適應,粗啞晦澀,直到後面才漸漸的流暢起來。 張立平先前要努力才能聽個大概,後面卻是字字入耳。 不禁驚奇道:
「什麼梅家地人。 」
張華木眉頭緊鎖,頗有幾分傷感的道:
「我這病………當日若不是梅家家主梅震雄及時針灸,相信當時就死了,現在能醒過來,天下間除了貪圖我們張家針訣的梅家之外,還有誰能治好?既然如此,我還死守著家傳的東西幹什麼,和他們爭什麼爭?」
他說得平淡,言語裡卻流露出一股刻骨銘心的淒涼。
「倒是你,滿臉都是風霜的模樣。 頭上竟都有了白髮。 哎,是我不好。 一定累你吃了不少苦吧。 」
張立平越聽越不對勁,忙搶道:
「爸!你胡說什麼呢!你的病是我治的!」
張華木嘆息一聲,雖不說話,臉上地表情分明是四個字:「這不可能。 」
張立平沒料到父親竟然不相信自己,不過這也難怪,在張華木的心裡,兒子縱然在出事之前似是有些懂事的傾向,但他自家事知自家事。 當日病發之時的嚴重症狀,便是由神智清醒的自身來治,也絕無生機,何況是這個渾渾噩噩的兒子?
張立平急得和熱鍋上地螞蟻似的,站起來來回踱著步,心裡是又急又氣,他本是有急智之人,只是這幾年來,心中無時不刻想的是要拯救父親,在救回他之後讓父親知道自己已經有所成就,這種心態就類似是一個拿了玩具的小孩子想要在旁人面前炫耀一般,只是這旁人卻根本不相信那小孩子有這樣玩具,那麼當然會鬱悶到吐血了。
此時外間忽然有人敲門,敲得很急促,聽得出來敲門的人也很激動。 還不待張立平走近,鄭老蒼老而激動的聲音已是巍巍顫顫的傳了進來:
第一百八十四章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