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煮水石
張立平聽這位祝大嫂一說,心裡其實也被「免了跋涉之苦」這句話打動,很以為然。 他自從童年時期隨父親進了wk市以後,實在就沒有受過這種拿腳硬走遠路的苦楚,雖然這時的他並不怕苦,然而「君子趨吉避凶」,既然能夠過得舒適一點他當然也不會拒絕。 於是表面上推辭了兩句,還是就順勢留了下來。
當張立平坐到柔軟的床上,鬆開鞋帶將腳解放出來的時候,他第一次深深的覺得原來脫鞋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這幾天忙著趕路,哪怕在山民家中借住時候,幾乎都是和衣而睡,天一亮就迅速起程,腳只是頭兩天起泡被磨破後,這才鑽心的疼,後面知覺也就漸漸麻木。 因此張立平也就無暇多想,但此時脫去鞋子才發現,散發著難聞氣息的腳上被磨破了七八處,透過襪子就能看出,有的地方血肉模糊,有的地方顯然已經潰爛,流著膿水。 他咬著牙正想一點一點的將與傷處粘連的襪子撕去,進來為他送熱水的祝大嫂見了卻驚道:
「唷,可撕不得,你這孩子是第一次走遠路吧,嘖嘖,別忙別忙啊。 」
說起這些日常生活的小常識,張立平固然醫術高明,卻也拍馬趕不上祝大嫂這等年紀的見識。 只得把腳晾在盆外,略有些尷尬的等待著。
不多時,祝大嫂將端來的滾水攙上些涼的,兌成了溫水。 在裡面加上兩勺子鹽,跟著又灑了些碾碎了地青蒿在裡面,讓張立平連襪子一起放進去。
最初的感覺當然是從麻木到一陣劇烈的刺痛,然後血污汗漬就在這種暖洋洋的疼痛里溶解開來,張立平咬著牙,閉著眼感受著這種帶了舒適的痛楚,祝大嫂蹲下來。 輕柔的將他的襪子在水中緩緩除下,而清水也變成了粉紅色。 這位和藹可親地大媽靈巧的幫他揉搓著腳趾,又將髒水倒去換了清水後,才看著張立平笑道:
「你這城裡孩子,準是往日裡被家裡慣著地沒走過遠路的,看你那手雪白粉嫩的像個大姑娘,怎麼走來大山里了?」
「我來山里姥姥家玩,記錯了大學報名的時間。 這下只能急著抄近路,唉,沒想到走差了道兒,也不知道能不能趕上。 」張立平卻知道防人之心不無的道理,做出一副懊惱的模樣道,他自知自己同山裡的同齡人相比,無論是氣質,外型上都差得太遠。 就編了一套這麼似真實假地說詞出來。 山民淳樸,也就沒有多問。
當下清洗完畢,祝大嫂又打了一盆清水來給他洗第三次,張立平此時有些不好意思了,再三推辭下,讓這位好心的大嫂去看顧著病人。 自己洗後將腳擦乾,從口袋中取出一粒青黴素膠囊,將其旋開,把裡面的白色粉末倒在了腳上有些感染的創處,又按照先前祝大嫂所說的,就著旁邊桌上的殘煙將幾處未破的水泡烤乾。 覺得疲憊襲來,就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睡到半夜的時候,張立平猛然在朦朧里覺得似乎有一股大力將自己一推,忙信手一撈,恰好握住了床頭地鐵欄杆。 這才免去了翻滾到床下的狼狽模樣。 耳中更是聽得「轟隆嘩啦」若天崩地裂的巨響。 忙打開舷窗還沒來得及看,卻覺得一股略帶了水腥味兒的勁風直灌入口中鼻中。 連呼吸也給窒住了,惺忪的睡眼也被吹激得難以睜開。
等稍微適應一點後,張立平勉強從指頭縫中向外看出去,頓時吃了一驚,目光所及之處,兩岸四下里黑漆漆的景物如飛一般不住向後退去,而站在自己地角度來看,竟似處身於高處向兩旁俯視一般。
這時候才聽到外間才有人隱約笑道:
「唷,今年這汛來得挺猛的哦,瞅瞅,這一氣少說了沖了二三十里,都到九里店了。 」
張立平這才明白,自己竟遇到了難得的河汛,他不禁想起了一句名詩:「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再仔細一看,原來這時的船正漂在一堵高達三四米高的水牆上,直立於江面,在船頭的汽油燈照耀下,傾濤瀉浪,噴珠濺玉,勢如萬馬奔騰。 當真令人心中都激盪出熱血沸騰的氣氛。
於是這一夜就在激盪的濤聲中飛馳過去了,張立平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只記得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