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蘭姐姐,」蘇翠影殷勤地湊到同席的林薇蘭面前,笑道:「管事們都給坊主敬過酒了,咱們是不是也該去給徐大娘陳大姑敬酒了啊?」
「你急什麼?」
林薇蘭和好脾氣的岳茗不同,對後輩頗為嚴厲,不會輕易給好臉色。
不過蘇翠影大概是被林薇蘭斥責慣了,臉上一點尷尬神色都不露,依然帶著點撒嬌賣痴的口吻說:「姐姐,我哪裡是著急?只是怕讓師傅等咱們不恭敬呢。」
林薇蘭仍是沉著臉抿茶,明顯不愛搭理她。
她們這桌在角落裡,總共就六個女學徒。另外三個女學徒和甘田田關係都不錯,幾個人吃吃喝喝說說笑笑不亦樂乎。
林薇蘭見她們吃得高興,偶爾也插話和她們聊幾句,倒是更冷落了翹首期盼著去敬酒的蘇翠影。
只是這時的蘇翠影也感受不到自己和大家的隔閡,眼珠子一直盯在上席沒離開過。
在努力啃醬油雞雞腿的空隙里,甘田田間或也會抬頭朝那邊望幾眼,主要是對那位傳說中精明強幹的坊主夫人、前寡婦今富婆姚氏夫人挺感興趣。
據說姚氏比坊主陳文金還大著一兩歲,但遠遠看去仍仿若三十許人。雖然生養了三個兒子,她的身形依然苗條,與陳文金的大肚腩形成鮮明對比。
從甘田田的角度,也看不太清姚氏的面孔,只覺得她打扮低調而大方,並沒有滿頭珠翠穿紅戴綠。遠遠的,只看到她頭上一支鑲八寶的金釵有細碎的流蘇在閃動,那是她渾身上下唯一的裝飾,顯得頗為雅致。
聯想到傳聞中姚氏的娘家是鄰縣殷實富戶,似乎還出過一位舉人老爺,可見姚氏的家教素養都是不錯的,沒有暴發戶氣息。要從這一點來說,陳文金還真是配不上他的夫人呢。
也就是姚氏不幸青年守寡,才便宜了陳文金這市井小民吧。
甘田田低下頭繼續啃雞腿,心裡想的卻是別的事情。
同樣是寡婦,甘田田也知道許多悲慘的例子。
甘家巷子裡有位街坊便是從年輕起守了半輩子寡的婦人,四五十歲的人看起來足足有七十歲,牙齒都掉光了,每天靠從市場裡撿些爛菜葉子煮了吃,有時候連拌菜的鹽都沒有。想吃肉,還得靠街坊鄰居接濟。
亡夫沒給她留下一兒半女,娘家不知是窮還是嫌棄,總之從沒管過她死活。還好夫家人沒做絕,好歹沒把當初亡夫留下的兩間破舊屋子給收回去,總算有個棲身之所……
甘田田來自一個相信個人奮鬥的世界,然而在這開始新生活的地方,她再次感受到「娘家」對於這時代的女子而言,是多麼重要。
無論是為了家人還是為了自己,她都要努力把她的娘家經營好,才能過上好日子啊。
所以……當時決定進香坊爭取官家人身份,還是正確的決定!
「好了。」
林薇蘭打斷了甘田田的胡思亂想,欣然起身,端起酒杯領著後輩們往女賓上席那邊敬酒去。
男賓上席那邊是由陳坊主招呼喬師傅、魏師傅兩個大管事和其他留守的男師傅們。女賓這邊便是姚氏夫人作陪,徐大娘、陳大姑還有兩個女師傅,以及管後廚的薛婆子、管衣物針線和漿洗的文嬸子。
大蕭雖然也講究男女不同席,但禮教不若前代森嚴,同廳宴飲只需分席而不用屏風間隔。女賓席上的歡飲氣氛也不輸男賓,勸酒勸菜笑語不休,倒是十分熱鬧。
看到女學徒們過來敬酒,姚氏夫人換上了長輩慈愛溫和的笑臉,坐在首座上笑眯眯地等著小姑娘們上來。
和甘田田想像的差不多,姚氏夫人五官端莊,看得出年輕時相貌相當不錯。
她臉上的脂粉素雅自然,外行看了,大概只覺得舒服好看。
甘田田如今在香坊久了懂點門道,卻清楚這不浮油、不卡粉、珠光瑩潤、唇紅齒白的妝容……那可絕對是超級昂貴的貢品香粉胭脂才能達到的效果啊!
人家不是不講究,人家是在該講究的地方才講究!
徐大娘一如平常般打扮考究,和姚氏夫人一比,不知不覺間卻落了下乘,太俗艷了。
而坐在姚氏夫人另一側的陳大姑,卻又是另一種風格。
從未嫁人的陳大姑今年約莫三十出頭,外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