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屋裡睡到半夜,忽然覺得身子底下像是壓著一把毛刷子,扎得一陣難受。
狼皮示警!我第一個反應就是伸手抓住了褥子下面的刺刀。
我的手剛一碰上刀柄,屋子外面就颳起了一陣旋風。帶著呼嘯的風聲像是貼在窗戶上從屋外急行而過似的,掛在牆上的窗戶頓時被掀開了一角,接著又哐當一聲落回了原處。
胡匪綹子用的窗戶,就是拿手脖子粗細的木頭釘成一塊板子,再用鐵絲掛在窗戶框上。
這麼幹,一來是為了擋住風雪,二是為了擋住子彈。一旦綹子被圍了,弄個紙糊的窗戶,別說子彈了,就是手榴彈都能直接砸進屋裡。
綹子的窗戶一扇都能有十來斤重,平時想打開都得拿帶叉的木棍子支起來。外面得有多大的風力,才能把窗戶掀開?
十多斤的窗戶落下來的動靜不比有人拿棍子敲牆小上多少,屋裡的人一下全都起來了,一個個仰著腦袋往窗口看時,屋外的旋風像是忽然調了個頭,又颳了回來。木頭窗戶被風一下給掀了出去,在空中翻了幾圈之後才掉在地上。
下一秒鐘,我眼前就忽然一紅--屋子外面就像是被人安了紅燈泡似的,往哪兒看都是血紅血紅的一片,尤其是是地上,就像是被人用血給洗過一樣,紅得嚇人。這時候,外面的旋風也忽然停了,整個綹子靜得出奇。
老拐子騰的一下從炕上跳了下來,往外一看,立刻炸了:「血月?張木,外面到底怎麼回事兒?」
「咋回事兒?就是血月唄,還能咋地?」張木坐在炕梢上,用被子蒙著腦袋,連頭都沒抬:「又不是沒見過……」
「放屁!看見血月,你還能活著來找我啊?你……」老拐子話說到一半忽然沒動靜了,憋著一口氣,拖著鐵拐慢慢地往炕沿邊上蹭。
他這一動,旁邊的人一下全都反應過來了,手忙腳亂地往地上跳,一個個光著腳站在地上,動都不敢動一下。
我抽出軍刺,對著老拐子比了個手勢,後者聲音一沉:「哪山哪廟的大仙兒?有主還是沒主?」
「山神爺,土地廟,門口放米缸,房外不擺梁!」
他一說話,我當時就愣了……
老拐子問他是什麼仙兒,他卻說上黑話了--他說自己就是這個山上綹子裡的人,說自己是房外柱,也就是專門給苦主送信,外帶迎來送往的花舌子。按照現在的話講,房外柱就是綹子裡的公關部長。
他說門口放米缸,是告訴我們:你們有人在我手裡,我們準備好收錢了。
老拐子反頭看了我一眼,我立刻喊了一聲:「點人數,看看少誰了!」
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結結巴巴地道:「老朱……他們沒了。少了四個人……」
老拐子低聲說道:「你跟他盤兩句,看看能問出什麼不。」
黑話,我能聽明白,但是說不明白。老核桃覺得鬍子早沒了,教我黑話沒有用。我們爺倆總不能一天到晚沒事兒在家說黑話玩吧?
老拐子看著我,我也不能不出聲啊,只能硬著頭皮來了一句:「外甥看舅,不空手,稱點肉,抬點米,是個意思?」
我跟他說,我也是幹這行的,給點兒面子少要點。
花舌子想都沒想:「白肉兩斤半,大米一擔三!」他這是要二十塊大洋,外加五百斤糧食。
「棉靰鞡太厚,趟雪不跟腳!」我跟他說:你要的太多了,再說也不好往回運是不是?弄不好,我半道兒打你一下,你還得給我留點兒下來。
「薄薄的削!」他是說:這價可以商量,但是少也少不了多少,趕緊湊錢吧!
「沾個星子!」我告訴他:你要能多讓點兒,我也給你點好處。
花舌子把手縮到袖子裡伸了過來,意思是要跟我推兩手,談個價格。
我把手伸出去的時候,也給老拐子遞了一個眼神,那意思是告訴他見機行事。
我手剛跟那花舌子搭在一塊兒,手指尖就輕輕往他脈門上碰了一下。張木的脈搏還在,說明人沒死,就是讓鬼給附體了。
我正合計著用不用再跟花舌子套兩句話,張木卻忽然打了個哆嗦,整個人往我身上撲了過來。我趕緊一抬手把人推到了炕上。等我再看的時候,張木已經兩眼翻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