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底有明月,水上明月浮;水流月不去,月去水還流。」
寬大的磨刀堂內,牆壁上掛著幾百把刀,有長刀、短刀、環首刀、唐刀、陌刀、九環刀、大砍刀、斬馬刀、雲頭刀、苗刀……當然,更有宋缺賴以縱橫天下的天刀。
宋缺眼眸似閉非閉,嘴裡輕念靈機,心湖不動,而四壁刀鳴。
一汪泉水從八角井中潺潺流出,映照天窗戶明月,他的心靈在刀聲輕鳴之中更顯靜寂空寞。
手中無刀,心中卻有刀,一股股刀氣在身周縱橫穿梭,衣袂飄飄間,恍如天人。
有著龐大的氣勢向著四面八方蔓延,小鳥、鳴蟲根本不敢在方圓十丈之內駐足。
「大兄,你真的決定了?」
一個面色清矍,四十餘歲的男子遠遠站在磨刀堂前,輕輕問道。
他知道宋缺身在磨刀堂之內時,就是純粹的理智與自我,從來不犯半點錯誤,而他在裡面做出的任何決定,都從不改變。
二十年來一直如此。
從磨刀堂中走出來的宋缺,不但闖下了天刀響哄傳天下的巨大聲名,更是讓嶺南勢力蓬勃發展,也有了兵進中原的野望和實力。
可惜的是,一步慢步步慢,這一次有人走在他們的前面。
「二弟,這些年我一直潛心悟刀,自創天刀八法,自問可以刀問道。此刀非是練氣,而是凝神,神凝始可意到,意到手隨。再從有法入無法之境,始懂用刀。神是心神,意是身意,每出一刀,全身隨之,神意合一。再過些年,就達到了得刀忘刀,人刀合一境界,到了此時,手中有沒有刀,已經不重要了。」
宋智眉頭皺了起來,他不知為何自家大兄會談起武道修練的事來。
別人不知道,做為最清楚宋缺本事的本家兄弟,他自然明白,雖然世人傳說寧道奇是中原碩果僅存的大宗師,可以鎮壓天下,但許多人都不知道的是,五年前,宋缺刀道大成之時,曾跟寧道奇有過一次生死對決。
那一次勝負如何早已不可知,當時在場的三人,除了寧道奇和宋缺,只有慈航靜齋的梵清惠。
他只知道,自那一戰之後,寧道奇跟慈航靜齋再未曾打過嶺南主意,而宋缺也不曾再提起梵清惠其人。
要知道那女人有很長一段時間曾跟自家大兄走得很近,甚至涉及到談婚論嫁。
從這方面來看,至少那一戰,宋缺並未輸。
他不是大宗師,勝似大宗師,走的是極於刀,極於道,極於念,舍刀之外,別無他物。
論及攻擊力與戰鬥才華,宋缺若認第二,天下無人敢認第一,就算是寧道奇也不可以。
似乎看出了宋智的不解,宋缺站起身來,如同白玉般的面容閃過一絲笑意,眼眸精光閃動,深邃無比,有著難言的成熟魅力:「智弟,你天生智慧高廣,本來可以看清天下局勢,可惜,你跟魯弟一樣,受家族所累,見事難免不夠深入。」
他抬頭遙望夜空,嘆息道:「正所謂刀如其人,劍亦如其人,我論的是武,何嘗不是天下,蘇慕秋自飛馬牧場橫空出世,一人一劍,從無妥協,他輕取江淮,壓服佛門,兩敗寧道奇,再回身一擊,掃平瓦崗李密和江都宇文閥,江南大地已再無抗手。看他行事方式,是不是很像一介莽夫,但為何他就成功了呢,甚至很可能問鼎天下?」
「這只是暫時的,自古以來,由北統南最是容易,由南統北很是艱難,李閥勢力龐大,底蘊深厚,蘇慕秋恐怕很難繼續走下去。」
宋智不認同這一點,從某一方面來說,蘇辰崛起於江南,正好擋了嶺南宋閥的道路,他當然沒什麼好感。
宋缺神秘一笑:「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也許認為李閥等北方勢力全都跟突厥兵馬有些聯繫,真的引得胡騎南下,如今無雙幕府的優勢就會蕩然無存,但你唯一沒想到的是,一個武道大宗師,能生生壓服寧道奇的人,會想不到這一點嗎?」
他頓了頓又道:「他自從取下洛陽之後,就回過頭來收拾江南勢力,把麾下地盤連成一氣,紮實根基,有如此智慧,如此心機,若說他沒有其他打算,我是不相信的。」
「你是說他另有圖謀,有著什麼一錘定音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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