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遠離主宅的小角落,郭氏的新居所,不過是一間簡陋至極的兩室偏房,孤零零地立在那兒。
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一股潮濕與霉味撲面而來,屋內空曠而寂寥,僅有的幾件家具也顯得破舊不堪。
郭氏躺在一張搖搖晃晃的床上,床單因年久失修而泛黃,被褥更是因潮濕而生出了斑斑霉點,散發著難聞的氣味。
她的臉龐蒼白,雙目無神地盯著天花板,乾裂的唇角似乎還殘留著往日的苦澀。
「娘!」鄭茵茵的聲音打破了屋內的沉寂,她幾乎是衝進了房間,腳步聲在空蕩蕩的空間裡迴響。
郭氏的眼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喜悅,她的孩子們,她在這世上的唯一牽掛,只要他們有朝一日能夠出人頭地,她便有了翻身的希望。
然而,鄭茵茵卻滿面怒容地站到她面前,話語中充滿了怨懟:「娘,你為何要將我和二哥置於如此境地!全是因為你,我們在京城已無立足之地,將來又有誰敢娶我為妻?」
郭氏的目光定格在眼前這個養育了十多年的女兒身上,她的眼眶微紅,乾裂的嘴唇輕輕顫抖,嘴角還隱約可見昨日爭執留下的血痕。
「茵兒你」她欲言又止,心中五味雜陳。
鄭茵茵抬頭環視著這昏暗狹小的房間:「娘,你怎麼能做出這種糊塗事!如今父親已讓三姨娘續弦,她成了長平侯府名正言順的夫人,那我和二哥又算什麼?難道我們要成為旁支庶出?還是說,我要改口稱你為姨娘?」
「豈有此理!」郭氏猛然坐起,厲聲呵斥,一掌拍在床邊,鄭茵茵不由自主地踉蹌後退,「你怎能用這樣的語氣對你的母親說話?!」
鄭茵茵的眼中滿是無辜與委屈,她凝視著郭氏,聲音裡帶著控訴:「這都是你的錯,如果不是你在壽宴上顏面掃地,我又怎會淪落到如此田地?娘,你何時能為我想想?」
郭氏的臉上布滿了淚痕,眼眶泛紅,聲音哽咽:「茵兒,壽宴上是有人故意陷害我,你去求求父親,讓他查出背後的真兇。只要那個人還在,你和你二哥就永無寧日!」
鄭茵茵冷冷地瞥了郭氏一眼,語氣中滿是不屑:「娘,在這深宅大院裡,強者為尊,敗者為寇,你認為自己能扳倒那位鄭夫人嗎?她如今身懷六甲,地位穩固如山。」
在她們母女心中,那個隱藏在幕後的元兇自然指向了小郭氏,她們堅信,除了她,沒有人會有動機來加害她們。
至於蘇婉毓,作為鄭成晏的妻子,她本應是她們的盟友。
郭氏的目光空洞地投向遠方,一揮手,無意間打翻了床邊那半碗清湯寡水的稀飯,粥水濺了一地。
「早知如此,我該及早除去她腹中的男胎。沒了那孩子,她還有什麼資格囂張?」
她喃喃自語,隨即緊緊抓住鄭茵茵的手腕,「茵兒,你還有機會。」
鄭茵茵的眼神如同寒冰,透著冷漠:「娘,你是想讓我幫你除掉那個孽種?」
郭氏的眉頭緊鎖,手上的力道加重:「茵兒,此事若成,我們都能迎來轉機。」
鄭茵茵冷笑一聲,猛地掙脫了郭氏的手:「娘,我並非愚不可及,此時去動那惡婦的孩子,無疑是自掘墳墓。她的孩子與我何干?即便除去了她的孩子,那些不堪入耳的謠言就能消失?不可能!我不像二哥那樣需要繼承家業,我只求能嫁個好人家。」
話音剛落,她的眼神突然變得迷茫,仿佛想到了什麼,目光呆滯:「還是說,你想讓我成為犧牲品,為我那好二哥鋪平道路?」
郭氏的眼神閃過一絲躲閃,不敢直視女兒。
鄭茵茵冷冷地盯著自己的母親,緩緩站起身,紅著眼睛,嘴角卻勾起一抹諷刺的笑:「我就知道,娘,在你眼裡,我和二哥始終不過是攀爬權力階梯的墊腳石。」
郭氏並不認為自己有何過錯:「身為家中女兒,為兄長的未來籌謀,這不是天經地義嗎?茵兒,娘也是這樣一步步走來的,如果不是為了你舅舅的前程,我又怎會成為鄭家的一員?這是我們女人的命運,必須接受。」
鄭茵茵沉聲反問:「娘,你真的接受了嗎?」
郭氏沉默,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