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趙若愚真是太討人厭了,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打聽得這樣清楚。一筆閣 www.yibige.com因為不高興,她也瞅著他回敬道:「你要娶我?」她似笑非笑,「不是賭氣?」
他難免怔住,反問道:「賭氣?」
迎神船隊在霍山山腳轉了一圈,繞出十里才會回程。兩岸迎神的小船香案里,有官府供的,富室供的,江河船行供的,平常船戶供神的更是在水邊一層擠一層。城內城外都在喧鬧,傅映風身邊卻是寂靜。
樞密李相府里有他的住處,是一座金桂樹環繞的軒院。雨檐窗前的矮桂枝上還掛滿了了入春時的紙翦春幡,如雪蛾、草蟲般栩栩如生,尾綢上繫著春詞春詩,不一而足。片片殘影在晨光中搖曳。
大清早軒院的廂房裡,丁良合衣眯了會眼,突然聽到了動靜。公子從相公書房裡回來了。他連忙蹦起來,追出去:「公子——」
多虧他早有準備,清早和家將們接了公子從宮裡出來,趁著公子去見相爺,他回房就換了一班家將待命,他自己又是合身而睡。他終於在東角門出府的巷子口追上了傅映風。
迎著曉光晨風,傅映風高踞馬背,勒馬在樞密府所在的巷子口。
他隔著三個坊遠遠看向了宮城高聳的和寧門。朝霞紅艷,仿佛是勤政殿前廊下新點起的紅紗宮燈光彩。他想起了昨夜在宮裡伴駕,官家久久思索後和他說起的話:
「泉州這幾年年年出事。平城郡王和諸宗親之間的是非曲直還未清楚。他們的親事——鄭氏女甘願嫁給趙若愚為妾。朕豈能怪若愚遲疑?」
她為了嫁給趙若愚寧可做妾?
「這是朕召他第一回陛見時,他親口說的。」想著官家的話,傅映風在馬背上沉默,所以在她眼裡,他傅映風想娶她為正妻,到現在也不忍心提一句讓她做平妻,還有她在他面前的撒嬌、嗔怪、埋怨他不去求親……
這些完全就是一個笑話?
「走!」他陰沉著臉,「出城!去碼頭——!」
碼頭江面上,接神的小戲百船在江面上玩起了各種傀儡戲。嘻笑驚嘆聲中,鄭家下仆們的腳步聲全向一樓船邊跑去,二樓的艙道上寂靜無人。連趙若愚守門的小廝也沒忍住,去了一樓吃果子看戲了。
一樓前艙窗邊,趙若愚和她還在小聲爭吵糾纏著。她斷然道:「和傅九這樣的外人有什麼關係?你明知道我一年前說的那句話不算數。你非要娶我也是在賭氣——」
「你也知道傅映風是外人?」他依舊沉穩,不把什麼賭氣不賭氣當回事,她卻看穿了他的傲氣,即使他現在耐性勸說著她:「你一年前那話不算數也行。入贅文書你也不用還給我。宗正司自然會來和你說宗子不能入贅。這事就這樣了。」
她聽出他的言下之意——只要宗正司知道這件事,宗正司的提舉官就會來鄭家教她嫁給宗子為婦的六禮。
「這事鬧出來,你的殿試要怎麼辦?」她瞅他,不動聲色。他見嚇她不住,只能苦笑道:「你別鬧了。一年前我就說過要娶你為妻。你也答應了——」
他看了她手裡抓緊了的退親書,不打算提她一年前大大方方答應的不僅是嫁給他,還是為奴為婢做他的侍妾,他耐心著,「為你,我該做的都做了。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她看了他許久,終於還是開了口:「你想娶的是汪娘子。」
他意外後,啼笑皆非,笑眸浮出了無可奈何的溫柔情意:「沒這回事……」他在她耳邊嘆息。她的眸暗沉下去,在他的頭頂,二樓的裙步輕響。有丫頭的身影推開了趙若愚房間的門,逢紫奉了大公子的命,悄悄進了二樓的艙室。
推開門後書桌入眼,她吃驚地看到了屋裡居然還有一名丫頭。那梳著雙丫髻,淡黃衫子的女子分明是鄭歸音的貼身丫頭嫣濃,她也在房間裡。
「嫣濃!?」她幾乎沒輕呼出聲,好在忍住了側身躲在了門縫外。嫣濃這時也察覺到了動靜,回頭一看,卻沒有發現逢紫,只以為是風聲。她小心地繼續翻書桌,逢紫猜到了她要找的東西和她一樣。嫣濃這時卻看到了書桌邊的畫架,畫架上有一副畫。槐花仕女圖。
畫上槐樹開著白色的花,重重累累,逢紫只在閩地看過這樣極像是荔枝花開的花影,樹下水畔是二娘子的笑顏。
142愛妾雲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