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春天地氣和暖,風景獨佳,對於養病很有益處。悉心將養了好幾天,佟妃漸漸氣色好轉,消瘦蒼白的面頰也逐漸恢復了紅潤,一雙含煙秒目也愈發靈動起來,仿佛比落水之前更見風韻。
景仁宮寢殿中,霞影紗帳靜靜垂落,唯有沉水香縈繞不絕。
楚雲良正在為佟妃切脈,須臾,他收起東西,恭敬道:「娘娘雖然中了毒,但好在身體底子很好,加上您許久不曾服用解藥,反而有利於調養您的身體。」
佟妃疑惑道:「楚太醫此話何解?」
楚雲良道:「娘娘所中毒性十分強烈,解藥毒性比毒藥更加強烈數倍,每到發作之時,雖然可以暫時壓制痛苦,但是身體所承載的毒性隨著年月而反覆加深,最終您的身體只能被毒漸漸掏空,再無回天之力。」
佟妃的雙手狠狠握成拳,眼睛中是冰雪一般的恨意:「楚太醫只需要給本宮一句話,倘若本宮想要生下孩子,這個身體能不能受得了?」
楚雲良一驚,低下頭去:「娘娘若想懷孕生子,並非不可,只是生產所消耗甚劇,您只怕……活不過三十歲。」
佟妃失聲道:「你說什麼?!」
楚雲良的聲音愈發的低:「娘娘,這是最好的打算了……」
佟妃抬手扶額,許久,她淡淡道:「我乏了,你出去吧。」
楚雲良嘆息一聲,頗具同情之色,終於無聲退出。
殿中再無他人,佟妃雙手掩面悲泣無聲,只有淚水不斷從指間落下。
許久許久,她抬起頭來,披衣下床,仔細地洗臉、淨手,動作十分冷靜沉穩。
她坐在梳妝鏡前面勻面梳妝,寶藍色琺瑯小圓盒子中裝著紫葵珍珠粉,嫩黃的顏色看起來是那樣可愛,她用手指沾了一點拍在臉上,原本蒼白的面容散發出柔和光澤。取過精緻無比的梅花小盒,裡面是幾種不同紅色的胭脂,帶著甜香,她選了一種桃花色均勻鋪開在臉頰上,鏡子中的人已經完全不同,一掃之前的悲傷神色,嬌俏艷麗仿若三春的碧桃花。
前去慈寧宮的輦轎微微搖晃,仿佛是水上行舟,佟妃端正坐在正中要去給皇太后請安。連日以來因為病著不曾前去,而聖母皇太后得知她與皇后在御花園中之事,只是說了一句「知道了」,並不曾譴人問候,也不曾賜予東西。
從景仁宮去慈寧宮的路稍微有點遠,當輦轎落在慈寧門前的時候,她才恍然驚覺,總感覺時間有些短。
望著頭頂的匾額,好像是懸在頭頂的那把寒光閃閃的刀,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落下來。
定了定心神,她整理了一下十分整齊的衣服,端莊緩步進入慈寧宮正殿。
聖母皇太后正在寶座中央,沉穩靜坐,看到她進來,並沒有如往常那般露出親切溫和的笑容,只是靜靜看著她。
佟妃的心不由得砰砰直跳,眼前這個大清朝最尊貴的女人並沒有說一句話,已經讓她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
她深吸了一口氣強自鎮定自己,盈盈拜倒:「臣妾給聖母皇太后請安,恭請聖母皇太后萬福金安。」
聖母皇太后並沒有叫起,只是淡淡問道:「病好了?」
佟妃恭敬回答:「回皇太后的話,臣妾已經大好了。」
皇太后道:「剛才看你進來,也是個小心謹慎的人,怎麼一不小心就落了水呢?」
佟妃婉然答道:「是皇后娘娘與臣妾起了爭執。」
皇太后笑了一聲,佟妃卻覺得遍體生寒。
「起了爭執?這個爭執來得真巧,偏偏左右無人,皇后自然百口莫辯。」
佟妃只覺得額頭冷汗細細密密地冒了出來,不敢接話。
皇太后的語氣中帶著刺冷:「佟妃,你是鄭親王舉薦的人,哀家知道你聰明伶俐,但是,你要清楚你的身份。」
佟妃的聲音有些發抖:「是,臣妾不敢忘記自己的本分。」
皇太后冷冷一笑:「忘記不忘記的沒什麼,哀家從來不看重嘴皮子上的那一套,哀家只看你怎麼做,索性跟你明說了吧,皇后是哀家的親侄女,中宮之位,容不得別人染指。」
佟妃渾身一震,連連叩首:「皇太后,臣妾不敢,臣妾並沒有痴心妄想。」
皇太后從寶座上面站起來,緩緩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