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以西的一座四進院子,是內大臣鄂碩將軍的府邸,將軍最寵愛的女兒董鄂芷芬喜歡幽靜的環境,她的閨房就是後花園的一處三間的房子。
花樹掩映下的三間小小的房子,中間作為待客的小小正廳,兩邊用了兩架黑漆雲母山水大插屏隔開,東邊做了臥室,西邊是書房,除了必要的家具之外,唯一的裝飾就是花瓶中插著的時令鮮花。
墨綠色的大書案上,鋪著潔白的宣紙,紙上墨跡淋漓,旁邊,是一幅剛剛從翰墨齋拿來的行草。
行草的主人落款是:武陵公子。四年前初見他的字,就有一種強烈的共鳴和由衷的佩服,八旗人家認識漢字的人少之又少,懂得書法的人更是鳳毛麟角。
她屏息凝神,將行草細細臨摹,師傅曾說她年幼筆力不足,寫起董其昌的書法難免流於嫵媚,然而經過幾年的苦練,她的字已經風骨錚錚,獨具一格,連師傅都驚異於她的進境之快。
正在奮筆疾書間,連阿瑪什麼時候進來都沒有發覺。
「芷芬,又在寫字了?」
芷芬抬頭,放下了筆,滿臉笑容地迎了上去:「阿瑪怎麼來了?」
鄂碩將軍走到書案後面,看到落款為武陵公子的行草,眼神微凝:「這幅字,很好,很珍貴。」
芷芬一陣狐疑,阿瑪為什麼這麼說?這幅字很好倒是不必多說,很珍貴是為什麼?難道這個人十分的出名?
鄂碩看到女兒眼中的狐疑,淡淡笑道:「這是當今皇上的御筆,阿瑪曾經在乾清宮書房看過。」
芷芬大驚失色,連忙跪下說道:「阿瑪不要誤會,女兒真的不知道。」
鄂碩上前扶了愛女起來,溫和道:「你的性子,阿瑪一清二楚,不要害怕,我不會怪罪你。」
芷芬鬆了一口氣,但是眉宇之間憂色更深。
鄂碩嘆息道:「你自幼聰慧,又出落成這樣的容貌,親戚朋友都說你是天生的主子命,阿瑪也為你這樣的出息覺得很自豪,但是也很擔心啊,原本想著你去應選回來如果落了選,阿瑪就給你尋思一門親事讓你能夠好好過日子,但是還是事與願違了。」
芷芬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喃喃道:「阿瑪,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鄂碩看著女兒梨花般的素顏,憐惜道:「安郡王給阿瑪的消息,說是皇上要將你賜婚給先帝的十一皇子博穆博果爾。」
芷芬大驚地退了幾步,連連搖頭,扶住書案才勉強站穩身形。
就如晴天霹靂般,她怎麼都無法相信,自己傾慕的人,會親手將自己賜婚給他的親弟弟!
鄂碩看得明白,但是話卻不能不說:「芷芬,現在宮裡頭已經有人注意到你了,那股子勢力太大,阿瑪實在是得罪不起。」他憂心忡忡地看著搖搖欲墜的女兒,抓住了她的胳膊,「你的額娘去得早,福晉雖說也憐惜你,但阿瑪知道,你始終沒有個可以說話的人,阿瑪也希望你能有個知心解意的夫君,可是芷芬,阿瑪不能拿董鄂氏一族的人命開玩笑。聖旨已下,抗旨的罪過可是要滿門抄斬的啊。」
芷芬強自按捺下心中翻騰的苦澀,含淚應承:道「女兒懂得。讓阿瑪這麼為難,是女兒的不孝。阿瑪您放心,我嫁,絕不會違背聖旨連累了族人。」
鄂碩拍了拍女兒的頭,感慨萬千:「好孩子,你也不要太委屈,十一貝勒遲早會封王,雖然年紀小了點,是個直性子,但是是個好人,阿瑪也放心一些。」
芷芬的眼睛卻定定看著書案上面的那幅行草,幽幽道:「女兒知道了,會做好貝勒福晉的。」
鄂碩點點頭,長嘆一聲,卻也說不出什麼話,還是離開了。
董鄂芷芬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地落下來,她拿起皇上的字,目光留戀而貪婪地看了好大一會,才仔細收在那口大樟木箱子裡,拿了鎖緊緊鎖住。
皇帝親自賜婚的聖旨……原來是神女有心,襄王無夢……她自嘲地笑了笑,喚來貼身侍女:「素心,你去告訴翰墨齋的掌柜,我以後不再往那裡送東西,有什麼東西要給我的我也不接了。」
素心驚訝道:「格格怎麼了?」
芷芬淡笑道:「我已經是待嫁的女兒,不宜再外出了。」
素心點點頭,轉身去了翰墨齋。
當素心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