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了皇太孫贏歷,賈環從宮裡出來後,便被一直守侯在宮門外的韓家兄弟、烏遠師徒,以及帖木兒等二十家將親兵接上了黑雲車,一行人往西城方向緩緩駛去。
不是賈環小題大做,行動處竟安排個武宗守護。
而是如今神京城中的氣氛,著實緊張非常。
底層百姓或許感受不到,但上層權貴圈中,卻一日比一日緊張,暗波洶湧,連年節里的飲宴都很少舉辦了。
到了今天,上演了一出逼宮的大戲後,這種緊張氣氛更是達到了極點。
歷朝歷代,皇權的交替,從來都不是孤立的,還會伴隨無數豪門的興衰起伏,更會伴隨著無數滾滾而下的人頭和鮮血,沒有人敢說一定能置身事外。
所以,眾人都膽戰心驚,唯恐禍從天降,更擔心有人暗中下黑手。
賈環也不得不提高警惕,讓烏遠親自出動護行。
直到上了黑雲車後,賈環方深呼一口氣。
坐在車內錦墩上,背靠著車壁,飲了一口茶後,將茶杯攏在手中,陷入回憶。
回憶著今日朝會結束後的事,賈環面色複雜,變幻不定……
「寧侯,留步,寧侯,留步啊……」
蘇培盛滿臉大汗的繞著賈環轉圈,語氣哀求道:「陛下宣您去御書房談話,寧侯,您就去一趟吧。
您這樣走了,奴婢著實沒法交差!寧侯……」
蘇培盛心裡悲哀,自己堂堂大明宮總管,做到這個份兒上也是沒誰了。
可是想想暴怒的隆正帝那一副想要吃的人的眼神,他就覺得這件事他一定要辦妥,不然後果堪憂……
唉,他這個主子,什麼都好,就是待人刻薄些……
心裡哀嘆一聲,臉上的神色愈發哀求。
然而,賈環卻冷著一張臉,理也不理,拉著贏杏兒往外走。
「噗通!」
轉頭見周圍朝臣早已離去,蘇培盛算是徹底豁出去了,一咬牙,跪了下去。
不過,他好歹還算聰明,知道哪個能跪哪個不能跪。
跪贏杏兒算不得什麼,他是皇家的奴才,跪皇家郡主不要緊。
但若是跪賈環,那就是把賈環往仇人上逼了……
「郡主,您就幫奴婢勸一勸吧!寧侯就這樣走了,對誰都沒好處啊!
奴婢給您磕頭了……」
蘇培盛當真是急出了一身白毛汗,之前在光明殿上,忠順王譏諷隆正帝沒贏,說隆正為了鬥倒他,竟然烽火戲諸侯,戲耍百官,刻薄寡恩到了發指的地步。
對這一指責,隆正帝後頭都不知要花費多大氣力去解釋,他得想盡一切辦法去洗刷掉這個足以讓他和周幽王一同「流芳千古」的污名。
但若賈環此刻含恨離去,那隆正帝日後洗刷污名的難度會瞬間增加十倍不止。
連此次大捷最大的功臣,都要與他鬧掰了,他還有何顏面去安撫其他朝臣?
他還怎麼擺脫掉一個刻薄寡恩的污名,青史之上,他將會成為一個失德之君……
而一個失德之君,一個群臣離心的帝王,是坐不穩皇位的。
蘇培盛是個明白人,他能想的透這一點,所以他就愈發恐懼。
他是隆正帝的潛邸之人,與隆正帝一損俱損,隆正帝若坐不穩這個位置,他的下場怕是更悲慘。
而且,以隆正的脾氣和心性,他若完不成這次的差事,怕是不用等以後,現在他就要遭殃。
不過,同樣,隆正帝不好過,賈環也未必就會好受。
隆正帝畢竟是國朝天子,乃是君王。
賈環作為臣子,宣旨而不遵,乃是人臣大忌,埋禍之舉。
縱然隆正帝一時奈何不得他,但他日後掌權,或者待皇太孫登基後,局勢發生變化,那麼他們誰都不會對賈環今日的「惡行」輕易放下……
因此,才有了蘇培盛「對誰都不好」之言……
贏杏兒看了眼蘇培盛,只見他臉上滿是焦急倉皇之色,眼神哀求,還有那一頭在寒冷的空氣里蒸騰著的大汗,想了想後,她淡淡的點了點頭,而後緊了緊握著賈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