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堡前長路楓葉落盡的時候,莫稻終於回來了。一筆閣 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他低垂著頭顱,亦步亦趨跟在岳知書身後,穿過幽深的長廊,來到了東方連漠的面前。
唐家耗盡三代心血,歷時一百五十年,在山嶺絕壁間築成的多達千間的天下第一堡,其間道路曲折複雜,因而無論走了多少遍,莫稻始終都會在裡面迷路。
而不知是否因為從小便在堡中長大的緣故,岳知書卻對每一條道路都瞭然於胸,若不跟著岳知書,莫稻在唐家堡中簡直寸步難行。
正廳中燈火昏暗,一條幽長走道通向盡頭白鐵主座,其後高牆鐫有輝耀日輪。藍帶纏頭的弟子們分列兩側,肅穆莊嚴。
岳知書手捧七弦琴,帶著莫稻緩緩入內。
東方連漠正坐在主座之上,靜候著二人的到來。他低垂著頭顱,漆黑的髮絲滑落下來,遮住了雙眼。
除去刻意梳到額前的這一半黑髮,垂落在他身體另一側,如瀑落深潭般的數千髮絲,則盡數銀白。
岳知書在他面前十步的地方停了下來。七弦琴輕輕置於地上,而後雙膝跪下。
「爹,女兒回來了。」
清脆的聲響迴蕩在廳中,那些守衛此處的唐家弟子,不自覺將視線瞥向了這位自幼深得盟主喜愛的義女。
東方連漠一生無子,結髮之妻早在他成名前便已病故,成為武林盟主後,也只收養了岳知書這一個女兒,一直以來當做掌上明珠,悉心呵護。
堡內不少人都在猜測,岳知書如今早過了及笄之年,究竟會嫁給中原武林哪位公子。
先有說是北武林中流砥柱的聶家少子聶星廬與之有過婚約,不過去年夏天他在杭州慘遭毒手,聶家又無適齡後人,這一紙婚約自然也就作廢。近來也有不少人都納入了討論的範圍,汴梁韓家長男,天都城中的錦衣公子,眾說紛紜。至於堡內盡心盡力的年輕弟子們,不少人都在心底里暗暗做著盟主將岳知書下嫁給自己的白日夢。
不過,一位年輕人的到來,讓這些傳言近來都紛紛消散了。即使是最會異想天開的弟子,也不敢再想著哪日能一親芳澤。
道理很簡單。嘴上說起來難的道理,用刀往往就能說得一清二楚。
而那個最有可能拿刀和他們講道理的人,就是此時跪在岳知書身後三步的莫稻。
半年時間,由不入流晉入一品通玄境。
這是何種速度?
即便是如今離天命境只差一線的東方連漠,當年由九入一,也用了足足三年。
莫稻將來的成就,會超過東方連漠,那幾乎是板上釘釘。東方連漠要是不把他收成女婿,那才是真的犯了老糊塗。
有幸在正廳之中站崗的唐門弟子們,一想到這裡,紛紛半愧半惱地移開了視線。
岳知書膝前放著一直隨身攜帶的七弦琴,莫稻則解下身後刀囊,如法炮製放在了膝前。
東方連漠甚至沒有動一下。
自從應戰嚴道活歸來之後,他便一直是這副模樣。半邊青絲化為白髮,近幾月來也甚少言語,反應都比以前要慢上不少。
私底下,岳知書曾與莫稻說過,東方連漠並非因故人離去而失神彷徨到這等地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確然被嚴道活所重創。縱使那位崑崙道宗只使出了七成功力。
莫稻便自行開口道:「盟主大人,此行去汴梁,找回了柳家七刀之中的滄海歸。七把刀,此地已有四把。」
東方連漠怔了怔,抬起頭來,蒼老渾濁的眼瞳中透出一絲惘然,半晌才反應過來:「雄刀百會……你贏了?」
「是。」莫稻低聲道。
那些本已轉過頭去的唐門弟子又被結結實實地打擊了一回。
儘管身在唐門,無盟主准許不得參與武林之事,但這雄刀百會的名頭,他們總還是聽說過的。早從四十年前開始,那便是整座中原首屈一指的刀道盛會,天下近千刀客齊聚一堂,若能在雄刀百會中奪魁,縱然不是天下第一,卻也所差無幾了。
同樣是習武,不過才短短半年,莫稻卻已能試著去爭那天下第一的名頭?
若說唐家堡中的弟子們原先只是有些自愧,現在則幾乎要嫉妒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