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公共租界。
在公共租界最繁華的一個地段,有一棟兩層高的小洋房,外牆刷成了純白色,門口的院子裡種滿了各式各樣的花花草草,幾顆大樹的樹蔭更是把整棟房子籠罩在內,渾似一個上海灘的世外桃源。
這棟房子,在公共租界可是大大的有名。
誰都知道鼎鼎大名的容閎先生就住在這裡,而且大家還知道,這些年容先生和花旗國的一位大人物合作,資助國內的小孩兒和年輕人去花旗過留學,可是幹了一件大大的好事兒。更別說因為那位花旗國大人物的緣故,公共租界裡的花旗國人對容先生那可是恭敬有加,就連英國人也不敢怠慢。
因為這層關係,原本就聲望頗高的容先生這幾年更是名聲大噪。
就像今天,容先生的門口就停了好幾輛馬車,甚至還有兩輛小汽車,一看就知道不少大人物登門拜訪,或許就在樓里商量什麼大事情呢……
……
「諸位!」
站在一群老朋友的中間,容閎滿臉凝重的朗聲道:「我想你們都應該明白,今天邀請諸位的意思了……事關重大,容某實在是不敢獨斷,所以想請大家幫忙參詳一下。」
今天應邀前來的,總共有五個人。
這五個人年齡最大的和容閎差不多,最小的不過才三十餘歲,此時對於容閎的問題,五個人無不一臉的肅穆,皺眉沉思起來。
良久之後,一個聲音突然響起:「先生,晚輩以為這拼音之法比之西人撰寫《中文字典》更加實用,似乎也更加的完善,而且只要在文字上面標註上拼音,不許認識便可讀出……這種書籍,又何須顧慮許多?直接刊印就是了!「
「不然!」
前者聲音剛一落,又一人就滿臉不以為然的反駁道:「此法雖然方便,但是同樣需要用西文進行標註,而且讀音只有北方官話一種,甚是不妥……」
「我倒是覺得只標註北方官話並無不妥。」
這次不等第二人說完,第三個人就已經迫不及待的晃了晃腦袋說道:「如今朝廷在北,官話自然也以那邊為準,既然如此,直接使用又有何不可?」
「非也,我等處於江浙,自然應以本地話音為準……」
「既然是普通話,當然應以京師官話為準……」
……
聽著熱熱鬧鬧的討論聲,容閎心中忍不住暗暗嘆了口氣。
十幾天前,當蘇力風塵僕僕從紐約趕到上海,交給容閎那兩本書的時候,老爺子一看就震驚非常。這些日子茶不思飯不想,整天就抱著這兩本書苦思冥想,對於這本《普通話與漢語拼音》自然是早就熟稔至極。
說實話,對這套拼音容閎非常喜歡。
給漢字注音早已有之,只不過中國人大多採用直音或者反切的方法,使用不便不說,對於幼童的幫助相當的小。而鴉片戰爭之後,許多有識之士就指出,漢字的繁難是教育不能普及的原因之一,所以有些人就開始思考簡化學習的方法。
1892年的時候,盧贛章成了第一個創製拼音的中國人。
是的,只是第一個中國人。
在此之前,許多外國人都試圖用西方語言來給漢字注音,比如說義大利人利瑪竇的《西字奇蹟》、法國人金尼閣的《西儒耳目資》、英國傳教士馬禮遜的《中文字典》等等。只不過這些方案都是出自外國人之手,因為各種原因最終沒有普及。
但是眼前這本拼音方案,在容閎眼中卻極為完善。
作為這個時代的佼佼者,容閎自然能夠看出普通話和漢語拼音的絕對優勢:除了能夠讓孩童們迅速掌握更多的生字之外,還有統一全國語言發音的作用。只不過就像此時屋內眾人爭論的那樣,用何地的發音為準,是否要用西文進行標註等等,想要統一意見實在是太艱難了。
只不過……
一想到亨特拉爾先生托蘇力轉達的那些話,容閎就知道自己的意見如何,眼前這些人討論的結果如何,恐怕都無法改變那位的想法:在亨特拉爾投資的所有小學中推行普通話和漢語拼音!
結果,其實早就註定了的。
當然這個推行並不是一蹴而就,畢竟如今除了容閎和在座的幾位,還沒有其他人看過這套拼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