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覺得失和。
可今日她這個鄭重肅然的神情,實在令人吃驚。
景玄的目光落在她柔弱的肩頭,披散的烏髮順著肩頭鋪展,露出一點白衣,隱隱透出綢料下裹著的瘦削肩膀。
解憂有很多不同的面貌,可卻從不讓人覺得奇怪……
可當這許許多多的模樣從他眼前掠過時,只有一個樣子留駐在了眼前。
一身如水的白衣,一頭披散的墨發,小臉白得幾乎透明,一雙大眼迷濛,似乎望著什麼遙遠到隔了千萬年的東西。
是他從龐城匆匆趕回來時,見到的解憂初醒的模樣!
景玄一怔,從側面看到那少女微微掩眸,長睫微顫,眸中儘是寂寥。
是了,就是這種寂寥,仿佛獨自一人置身陰暗,無人陪伴,無人理解,無人依賴的寂寥,又似是看過紅顏白髮,看過高台廢墟的滄桑變化後的寂寥。
這一點寂寥,是她無論以何種面貌示人,都藏在眸子深處,改不掉的神情。
她四歲那年便見過滅族之象,此後孤身一人獨自漂泊,按理說有這樣的情緒並不奇怪。
可她那本就空澈的目光,再添上這一點寂寥,總讓景玄覺得遙遠。
她看到的究竟是什麼?是一個他永遠到不了的地方罷?
&夫子。」解憂已款款起身,低垂著頭。袖起一雙手,「燕姞既逃,必有後招。相夫子留心應之。」
秦軍那一場大火不過虛張聲勢,招搖想來並無甚麻煩,倒是他們這裡,要麻煩了。
相夫陵彎了彎唇角,目光轉向景玄,「冢子已預先備下人手防範,引人入彀。無需憂心。」
這回輪到解憂一怔,霎了霎眼,看向景玄。
&陪伴憂憂。暫不離開,相夫子費心。」景玄向相夫陵點頭,既然是做戲,便得做個全套。他自然得「悲戚」地留在這裡。守著解憂。
&當如此,陵告辭。」
檗亦告辭離開,臨去時不由看看解憂,眉頭擰著,緩一緩,換上一副沉痛的模樣,才踏出屋子。
屋內重歸寂靜。
解憂交臂抱了抱肩,屋內不過燃著三盞連枝燈。燈芯許久未剔,那三點火光如豆如螢。真是夜色沉沉,涼如水。
&了?」景玄取下掛在一旁的斗篷,將她裹成一個精緻的娃娃,輕刮一下她微紅的鼻尖,「怕不怕?」
&什麼?」解憂斂眸笑笑,將自己置於死地的事情她都不怕,面對景玄和相夫陵已經算計好的事情,她有必要害怕麼?
景玄失笑,是了,她能救人,還敢詭計害人,亦敢親手殺人,她自然不會怕的。
解憂微微合眼,不知想起了什麼,唇角漾起一縷淒笑。
&玄……」
&事?」景玄握住她冰涼的小手,雖然不喜她直呼自己名字,但時間久了,不習慣也不成。
關係本就如履薄冰,若為了這個回回與她賭氣,那更得吵個沒完。
解憂仍是淡淡一笑,一雙眼入神地看著他,又似乎透過他,看到了別的什麼東西。
景玄面色微沉,又是這樣的神情,每次見到解憂這神情,他就沒來由地害怕,怕自己留不住她。
解憂看了他好一會兒,眸中糾結的情緒漸淡,這才舒口氣,輕輕道:「無事。」
景玄對她的情誼,她早已知道,至於究竟有多深,她今日也已看到。
不過,在他如此慌亂之際,還能預先安排下防備燕姞的人手……可見確確是天生擅於謀略。
只希望,將來有朝一日她不辭而別,他仍能固守著如今的心境,莫要因一時的痛,迷失了一直以來的追求。
她問她的重生之道,他求他的復仇之道。
本就該兩不相干,將來分開了,不僅無甚不好,還是再好不過。
如果真要遷就彼此,那就必須各退一步,各自放棄自己最珍重的東西,才能言和。
這可能嗎?
解憂搖頭,唇邊漫起苦澀的笑意。
她自問自己活了兩生,依然放不下這一點執念,景玄又怎麼可能放下?
所以,不必問了。
…………
交三更時候,夜鴞陣陣啼鳴,悽惶不安
第二百四十一章 靈台密須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