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人說是來問診的,還當真是來問診的。
景玄從醫喜那裡「借」走了已修成的藥經,倒真是細細看過的,於藥理也有幾分粗淺了解,聽著解憂詢問病情,配製藥物,全沒覺得其中暗含機鋒。
解憂始終含著笑意,診至那婦人時,眸色難免一頓,但她還未開口,那四十餘的婦人先衝到案前,一把握住她纖細的手腕,「醫憂,吾家孫兒出疹數日,奈何!奈何!」
「出疹……?」解憂愣了一下,麻疹發病時節在十月到次年二月之間,這會兒春風甫至,這麻疹發得也太巧,剛好趕上了個末尾。
不過,甌越之地也流行發麻疹麼?
「是為順疹?」解憂撫上婦人略顯粗糙的手,和聲寬慰,「若為順疹,不需驚慌,小子備有祛風透邪之物在內。」說著揚了揚手中紗囊。
「不知醫憂所備何物,陵可否一觀?」相夫陵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前面幾人再無可疑之處,難道玄機在她手中的藥囊上?
解憂不過淺笑一下,便將紗囊遞與他,「相夫子請便。」
相夫陵辨了辨藥性,鎖著解憂淡然的眸子,「防風者,祛風透疹,然其中當歸者何也?」
解憂抬眸掃了他一眼,含笑道:「相夫子有所不知,此婦之媳產後惡露不下,故以當歸活氣血,敗瘀血也。」
景玄瞥了她一眼,還當真與她在藥房內所說吻合,有理有據,全無疏漏。
那中年婦人亦點點頭,「吾家新婦體虛,常動胎氣,若非醫憂贈藥,豈能得子?不幸小兒胎中帶毒,半月有餘即出疹……」
「兒時多歷艱辛,方成大事。」解憂和聲寬慰婦人。從相夫陵那裡取回藥囊,細細系好朱紅的絲帶,「憂亦如是也。」
如果可以,將一生過了一回。再帶著這記憶做一個幼兒,那能夠看透的世事就更多了——但這話解憂絕不會說出口。
解憂水米未進地昏迷了兩日,看過診後,精力短少,由少姬扶著喝了藥湯和小米粥。又睡下了。
景玄陪了她一會兒,見她已安然睡熟,這才悄聲離開。
相夫陵候在外間。
「相夫子以為,憂憂以何物傳遞消息?」
「當歸者,當歸狐台也;防風者,謹防風聲走漏也。」相夫陵冷笑著搖頭,解憂以藥名傳遞消息,只怕也太托大了,她設下的這個啞謎,太也好猜。「此婦未必無患病之孫,然定受人所託至此。」
景玄眸色漸沉,這丫頭果然不會安心留下,而且楚墨那邊的動作實在太快了,「則以相夫子之見,遣劍衛循此婦蹤跡……?」
「陵已遣檗循此婦蹤跡而去,轉調隗守衛懷沙院,冢子勿憂。」相夫陵勾起一絲神秘的笑意,能夠與一個上佳的謀士較量的機會可遇而不可求,他倒是很期待看看。解憂會有什麼後招。
「憂憂體虛,如此空勞心力,實為不妥……」景玄闔眸搖頭,解憂為什麼就不能安心留下?陪在他身邊。在她眼中就是那麼不能接受的事情麼?
她才醒來沒有多久,身體正在虛弱之時,卻已經耗費心力地構思起了逃離九嶷的法子,不能不讓人心寒。
…………
解憂這次睡得不久,醒來時天色迫近黃昏,一抹金紅的晚霞停駐在天邊。將她蒼白的小臉都染上了一片紅光。
同少姬一道進來為她梳洗打理的還有越女,越女手中托著一個朱漆錦盤,盤中齊齊整整地疊著一件火紅絲袍。
解憂好奇地看了看她,「此何物也?」
越女垂頭答話:「冢子云,夫人為趙姬,因而備趙服以慰夫人思鄉之情,他日往謁宗廟,夫人亦當著趙服。」
趙服?
解憂凝了眉頭,除了那年往秦地的途中穿過幾回趙服,她幾乎已經記不清趙服是什麼樣子了。
少姬為解憂敷了些淡脂,為她蒼白的小臉添上幾分血色,接過越女手中的火紅衣袍抖開。
這趙服是火紅的絲綢所制,邊緣玄色錦緞緄邊,不論是衣料還是緄邊都織著銀灰的纏枝蓮暗紋,在金紅的餘暉中爍爍生光。
趙服的形制乃是直裾深衣,博帶長袂,後裾極長,一直拖曳在身後。
解憂身量本就嬌小,裹在這一大推火紅的袍服內,愈發將一張
第一百六十九章 啞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