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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憂這話說的沒錯,對燕姞假許以真心,若是騙得了她的心,讓她心甘情願為景玄所用,自然省卻了許多麻煩。
可景玄不願如此,也不敢如此。
當初他帶著幾個劍師企圖混入秦地,伺機刺殺秦王,行至於商,他們幾人借宿一處田莊,主人即是燕姞。
燕姞一眼就瞧破了他們的目的,隨後婉言勸告他暫且退回閔越,另做打算,之後更是主動示好,將從徒百餘的田莊交託給親信婢子看管,她自己孤身一人隨景玄入蠻,說要與他一道反秦。
這女子簡直是個謎。
「眾所周知,百里氏出自東方姜姓,而非姞姓。」解憂斂起眸子,她倒是記起一件事,醫沉同她說過,傳言燕姞喚作尹蘭,尹氏才是不折不扣的南燕國故族。
景玄搖頭,剛欲解釋,院門被陡然撞開,越女去而復返。
「何事?」解憂立在階上,居高臨下地打量了她一眼,眼色中有著明顯的不快。
有些人的確生來惹人同情憐愛,譬如嬌憨而不懂事、偶有小脾氣的楚蘅,但越女做得太過了,過了這個度,只會惹人生厭。
「醫……」越女面色發白,慌慌張張地抬起頭,眼眶一片紅,「昭氏女公子昏迷不醒!」
景玄立時沉了臉,昭桓對這妹子護如性命,怎麼偏偏這會兒出事?而且他方才還說過,燕姞處事謹慎……
解憂見昭桓擰緊了眉,輕聲寬慰,「桓公子勿憂。憂昨日方中多有峻急之物。或恐阿婉誤飲他物,致使相衝。」
昭婉之面色蒼白,身體定然虛弱,但她用的藥物又是極峻猛的化濕溫熱之藥。若是這時誤飲了什麼寒涼之物,很可能藥力相博,使病人不適。
但藥力過去之後,患者應能自行醒轉,不是特別嚴重的情況。
昭桓略略寬心。解憂的醫術他雖未親眼見過,但也聽聞她能解蛇毒,救危急,昨日那方子是她給的,她說不妨事,定然沒有大礙。
這是解憂第二回進涉江院,春花已謝盡,夏風濕暖,催開了六月雪和茉莉,花朵都是清一色的潔白不染。如團團小雪積在翠綠的葉間。
一路匆匆往雪堂去,剛進院落,便是一大片明黃色撞入眼帘,鮮活得要燃起。
滿院子的金絲桃,葉翠綠,花金黃,纖細而長的花絲密密叢叢,說不盡的窈窕美感。
解憂霎了霎眼,想不到燕姞看起來冷若霜雪,這院子又叫作雪堂。裡面卻是這樣一種富麗堂皇的華彩之風——這倒有些南燕國後裔的做派呢。
她眸子一轉,不禁在階下駐了目光。
玉白的理石台階下,栽了一溜翠雀草,夏季正是盛放之時。靛藍的花瓣顏色奇異,能用濃郁來形容,就像燕姞一般,極具異域風情。
解憂抿了抿唇,翠雀草是毛茛科的,與烏頭同宗同屬。同樣有劇毒。
這花還當真與燕姞有幾分相似,有意思。
廊下立著十餘個侍婢,見景玄等人到了,忙踩著碎步退到兩旁,低垂著頭,不敢撞上任何一人的目光。
解憂習慣了這些婢女噤若寒蟬的樣子,目不斜視,徑自入內。
雪堂內布置清冷,一色白紗幔,倒不負了堂外的匾額。
藍清徵等貴女立在一旁,莊螢和楚蘅湊在一處低聲說話,藍清徵則側身聽著,細細的柳眉不時一蹙,矜貴的眸子中流露出幾分厭惡。
見他們三人進去,藍清徵胳膊肘輕輕撞了一下莊螢。
莊螢和楚蘅急忙住嘴,臉上帶著幾分不自然,齊齊轉過身,與藍清徵一道見禮。
「冢子、桓公子、醫憂。」燕姞從一側款款轉出,縴手扶起幔子,雪白的手幾乎與白紗一色。
她靈動的眼轉了轉,帶了幾分似是而非的遺憾和歉意,向著昭桓略一低頭,「婉之妹妹不慣雪堂飲食,而致嘔吐,是妾所慮不周。」
聲音不是越女那麼嬌軟,而是帶著成熟的媚態,雖然缺了幾分真情實意,但似一片毛羽落在人心上,麻麻地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