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鐵峰哆哆嗦嗦的摸出一包煙,顫抖的手打了幾下火機,都沒有點著。
吳冕接過火機,打著火,湊到洪鐵峰的面前。
香菸點燃,洪鐵峰沒有抽,而是嘗試著把煙豎起來。
本身難度就極大,他的手顫抖的厲害,煙根本就立不起來。
「我幫你。」吳冕輕聲說道。
在通道旁的溝渠里找到幾塊小碎石,吳冕把它們堆在一起,幫洪鐵峰豎起那根煙。
洪鐵峰跪下,衝著母親去世醫院的方向磕了三個頭。
吳冕默默的看著這一切。
「醫生,您貴姓?」洪鐵峰抽噎著問道。
「免貴姓吳。」
「謝謝您。」洪鐵峰蹲坐在地上,拿起一根煙放在嘴裡,用力吸了一口,卻被嗆的直咳嗽。
「少抽菸,等病好了再說。」
「吳醫生,得這病抽菸都沒味。」洪鐵峰任由淚水流出,擦也不擦,看著黑洞洞的天空說道,「最後,還是沒看上一眼。」
「特殊時期,對不住了。」吳冕誠懇的說道,「是該我謝謝你。」
吳冕伸手,似乎嫌煙味大,想要揮散幾縷煙。可是青煙卻像是有神智一般,不願離去,在半空中輕輕飄蕩。
「吳醫生……」
說著,洪鐵峰感覺到眼前的煙微微晃動,他眼睛怔怔的看著縷縷青煙,幾秒鐘後猛然動了一下。
「您是心理學家?這是催眠?」
吳冕無語,沒想到很偶然的一次失手竟然發生在方艙醫院剛開艙的這麼重要時刻。
「我也是學心理學的。」洪鐵峰說道,「還算是有天賦,您不用幫我做心裡康復,我自己可以。」
「老師是誰?能自己醒過來,這種人不多。」吳冕輕聲說道。
「蘇大馬維祥老師。」
「哦,是他。」吳冕說道。
洪鐵峰沒注意吳冕的話語,他嘆了口氣,下意識的閉上眼睛,淚水從眼角流出。
「哭吧,憋著更難受。」吳冕低聲勸慰。
「我沒想到把我媽送上救護車的時候是最後一面。」洪鐵峰喃喃說道。
洪鐵峰的話語裡帶著後悔、帶著無盡的遺憾和悲傷。
「本來想著畢業了,開一家心理診所,以後讓老人過上好日子。可沒想到會是這樣……」
吳冕靜靜的聽著,沒有打擾洪鐵峰的思緒。
在悲痛中還能自己醒過來,這人不簡單。吳冕覺得這是不幸也是幸運,無論是對洪鐵峰來講還是對方艙醫院來講。
要是情緒失控,攪動人心,心裡忐忑不安的諸多患者會怎麼想?
幸好洪鐵峰有超強的自控能力。
「吳醫生,你說我媽媽走的時候難受麼?」
「不知道。」吳冕說道,「但感染新型肺炎病毒的患者走的一般都很快,有的前腳還能說話,躺下之後人就沒了。
定點醫院裡,有個患者護士剛餵完飯躺下,一轉身的時間就沒了。我聽說護士的情緒挺崩潰,差點沒哭暈過去。」
吳冕輕聲講著一個悲傷的故事。
最近,這類悲傷的故事太多,整個天河都承擔著巨大的苦難。
「其實人活一世,能忽然就走了,從某種程度上來講也是好事。我是醫生,這基本是醫生的共識。」
「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是我沒媽媽了,我念這麼多年書還有什麼用。」
夜色蒙蒙,黑的深不見底。
「我念書的時候遇到過很多學霸,我當時想啊,我要是連他們都不如,畢業後怎麼能讓父母過上好日子呢。就這麼咬著牙一路堅持著,可沒想到遇到今年這事兒。」
一根煙抽完,洪鐵峰低著頭,任由煙火自己熄滅。
「菸頭給我吧。」吳冕說道,「回去穩定一下情緒,別太傷心。天災**,都是沒法避免的。」
「嗯。」洪鐵峰也沒太多廢話,甚至他說的都很少,更多的是在喃喃自語。
從地上站起來,洪鐵峰的腿有點軟。吳冕扶了他一下,拍拍他的後背說道,「好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