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春燕從灶房出來,倒水洗了洗,去了西廂打頭那間屋。
走到門口見房門開著,進屋就看到周懷安躺在床上,雙手枕在腦後,翹著二郎腿看著帳頂不知道在想啥?
她看了看窗欞上貼著的大紅喜字,還有窗下的棗紅色箱櫃,架子床,床頭放著的矮櫃,上面還放著一個同色木箱。
這些都是自己的陪嫁,老漢媽把周家送的六十多塊彩禮錢,全都置辦成了嫁妝,另外還陪嫁了八鋪八蓋,兩床帳子,臨走還給了十八塊八角八分的壓箱底。
楊春燕眯眼看向床上剪著板寸頭,額頭飽滿,皮膚白淨,眉毛黑濃,眼神明亮朝氣蓬勃的周懷安,腦海里浮現出那個意志消沉的男人
周懷安見她呆呆的站在那,傻乎乎的看著自己,輕笑道:「咋了,連你男人都認不得了麼?」
楊春燕回過神來,「老漢還在菜地栽芋頭,你咋不去菜地看看?」
周懷安沒回答,起身坐的端端正正的看著她,「燕兒,我要是一直都沒本事,你會嫌棄我嗎?」
楊春燕拉過箱櫃前的方凳,坐在他正對面,看著他反問:「咋想起問這個?」
「你別管,你就說如果我一直都這樣沒本事,你會不會嫌棄我?」
「伱先告訴我什麼樣的算有本事,什麼樣的算沒本事?我好有個參照。」
周懷安想了一下,覺得不管哪個都比他有本事,有些沮喪的把問題又推了回去,「你覺得什麼樣的男人才算有本事?」
楊春燕認真的看著他,「我覺得像你老漢和我老漢那樣,踏踏實實做人,有責任心有擔當,認真活著的男人就算有本事。」
周懷安看著她認真的樣子失笑,「燕兒,你要求也太低了吧?」
楊春燕挑眉,嚴肅的看著他,「你覺得老漢養大你們兄弟姐妹五個,給四個兒子討老婆,給玉梅置辦嫁妝體面的嫁去婆家,是沒本事麼?換成是你,你能做的更好?」
周懷安聽後愣住了,想了一下,發現自己竟找不到話反駁她。
小媳婦啥時候變得這樣能說會道的?看她的樣子,怎麼有點像學校里的老師,說話特有道理。
楊春燕繼續說道:「就像今天,如果挑水的是老漢,他就不會去追熊家的瘟牛,最多等它把水喝完,重新去挑一擔水過來。」
「可你是咋做的,逞匹夫之勇和一頭畜生計較!假如今天那頭牛,肚子裡沒有牛黃,你有想過後果嗎?」
周懷安聽後羞慚不已,恨不得抽自己兩嘴巴:別人都躲著那頭牛走,它要搶水喝,自己把糞桶放下讓它喝不就成了麼?
偏偏和一頭畜生置氣,結果被熊家賴上。
如果沒有牛黃,周懷安想起臉色蒼白的周母,還有周父拄著木棒,搖搖欲墜的樣子,那股慌亂的感覺又涌了上來。
如果沒有牛黃,媽老漢肯定要大病一場,哥嫂也會埋怨,春燕她他忽然不敢往下想。
楊春燕見他臉色變幻不定,輕聲說道:「我希望你以後不管做什麼事,能先想想家裡人再去做。我不求跟你大富大貴,但也希望我的男人是個有擔當的男人。」
她說罷,沒等他回答站起來出了房間。
周懷安看著她出去,抱著頭躺了回去,腦子裡不停迴響著楊春燕剛才的話。
楊春燕出門見趙慧芳在菜地里掐藤藤菜,走進菜地幫忙。
趙慧芳笑著問她:「老么咋了?我看他在灶房門口站了一會兒,就回房間去了。」
楊春燕這才明白他為何會問自己了,「在房間裡躺著呢!」
趙慧芳猶豫了一下,看著楊春燕真心說道:「我覺得三嬸說的話沒錯,你得好好管管老么。不要讓他和徐二春,蔡二妹那幾個懶漢二流子,到處招貓逗狗鬼混了,不然以後吃虧的還是你。」
「謝謝大嫂!」楊春燕嘆了一口氣,「懷安的習慣已經養成,一時間想要改過來恐怕很難,只能慢慢來。」
她清楚周懷安的性子,典型的順毛驢,想要他改得順著點哄著點。
趙慧芳嘆氣,「是啊,一二十年養成的習慣,想改哪有那麼容易,除非他自己想通了,才能真心悔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