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顧,恭喜恭喜!聽說你女兒考上浙大了?」
「哎呀呀,我從小就知道敏敏特別乖,一看就是個讀書的料!」
「你把她弄回城真是弄對了!讀書這個事情吶,看天分的。男孩子多皮。」
這天,正是顧驁回家的日子。
一大早,錢塘制氧機廠的技術科辦公室里,老爹就被來道喜的同事包圍了。
不過很顯然,這些人只知道顧敏考上浙大的消息,所以道喜也是有針對性的,並沒有人知道顧驁的情況。
誰讓顧驁沒有發電報回來報喜呢。
老爹心裡知道顧驁肯定是過線了、能上大學是毋庸置疑的。只是不知道具體什麼學校,所以最近一直保持低調,也不跟同事吹噓。
畢竟,說不出具體校名的情況下,就貿然告訴別人「我兒子也考上大學了」,只會引來別人刨根問底地追問,說不定還會被誤會為吹牛。
不如暫時低調,扮豬吃虎。
但哪怕只是女兒上了浙大這個消息,也已經足夠喜慶了。
所以老爹今兒特地托門路花大錢,弄了整整兩條軟包大重九,擺在辦公桌抽屜里,給道喜的同事散煙。
「好說好說,謝謝大家。」
「都是大家幫襯,尤其是吳科長,要不是吳科長仗義,幫我把敏敏帶回來,哪有她今天!」
「沒得說,中午跟大伙兒喝一個。」
老爹客氣話說久了,嘴都有些合不攏,笑得臉都僵硬了。
而道喜的同事,也覺得不虛此行。
大重九這煙,如今可不好買,那是雲煙中的極品,民國初年就有了。
十年不可描述期間,一度被打為『封建餘孽、奢侈fu敗』而停產。
半年前剛一復產,瞬間就成了比國產的大前門和洋菸的健牌還有面子的貨色。
大前門是五毛錢一包,健牌因為渠道魚龍混雜,不好算。
而硬包的大重九,就得兩塊多。最高檔的軟包精選,竟然能賣到四塊錢一盒。
如今工人漲半級工資,就只差每月4塊錢。如果拿來買肉吃,一包精選軟重九,能換兩隻三斤的肥蹄膀了。
所以但凡是被散到煙的,無不立刻把煙往耳朵上一夾,捨不得讓老爹點著了。
有些工友還特地把煙反著夾,把較軟的煙身夾在耳朵上,把帶著「大重九」字樣的過濾嘴朝前伸出,唯恐身邊的人看不見過濾嘴上的字。
耳朵上這麼一根,就比大部分工友們抽的八分一包的玫瑰和一毛二的黃利群整包都值錢了。
久而久之,老爹也意識到了這個情況,怕禮數不周,就堅持每人至少散兩根:一根夾耳朵上,一根當場點著抽了。
一直忙活到飯點,技術科也沒整出多少活兒,圖紙是半張沒畫,就忙著迎來送往了。幸好年關將近,活兒本來就少,也算是國企的頹廢特色了。
眼看要去吃飯了,又來了幾個行政口那邊的科長和更大的領導道喜——上午來的多半是車間的工段長、小組長、工人和技術人員。
二線行政口的人,不會沒事兒往這邊跑,總得飯點才會踱過來。
老爹見了,連忙拿出好幾包沒拆的大重九,按照每人一包的待遇散煙。
一邊散還一邊說:「呦這不是許科長麼,你家建國也不錯,是錢塘大學吧?同喜同喜!」
原來,是老爹怕太高調拉到了仇恨,言語上就先認準了財務科的許科長,跟他同喜。
許科長的兒子,剛剛考上了錢塘大學,雖然不比浙大那樣全國皆知,但在省內也是排行第二了。
今年全廠數千職工,也就八個幹部家的孩子考上了大學,好賴全算上了。所以只要能考上,不管什麼學校,至少都能得到百人背後羨慕。
許科長顯然也是笑了一上午了,一直到了顧鏞的辦公室門口,才硬裝了一個謙虛的表情。被老爹拉下水之後,只繃了五秒鐘的謙虛,就快撐不住了:
「唉,老顧,別寒磣我了,我家建國哪比得上你家敏敏呢。錢塘大學比浙大,那可老大一截呢。」
老爹倒也情商可以,誠懇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