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花溪的臨河小樓里,薑母在二樓,面朝著一灣靜水,和另一頭的李靖平通話,「到時候我和紅芍過去,見了爸後,我還要出個差,紅芍留在那裡陪她爺爺,她表舅在那邊為老爺子操持……」
「噢,是柳高啊……」
姜紅芍的表舅叫柳高,從商。姜家老太爺過來了,在雲南洽談項目的柳高立即把所有手頭事交給手上投資局的人,動身馬不停蹄飛往蓉城,這邊立即動用了下屬公司安排操持,家裡相關人士的電話都打到通知了,為老太爺接風有條有理。
「柳高挺能幹,爸出行有專護,還有一些隨身人員,就不適合來我這裡,總會引外人議論,不方便,所以乾脆到了峨眉山去療養,正好他喜歡那邊,海拔不高,空氣挺好,還可以回憶回憶當年。柳高出面很合適……好多次爸的出行,都有他安排,你知道的,爸不喜歡家裡親戚為他興師動眾,柳高這些年行為處事,倒很合老太爺心意。」
李靖平在那頭嘖嘖道,「這柳高啊……不要遠看是個大紅燈籠喜慶,近看卻是個大窟窿噢。這些年招商引資,我倒是看到他的身影,出沒好些個地方省市,倒是不吭聲不出氣,但要真是公開他潛水裡的底子,恐怕就是一方豪強噢,你那個明面上經營的妹夫,別看走在前沿產業風生水起,但要說起實力來,恐怕不比他看不上眼的柳高厚多少,柳高手頭上那些資產,敢說沒拿半點家裡的威望做招牌?」
薑母道,「我爸能約束我們這些近一些的後人,可也不能擋著所有家裡有血緣的親屬的出路。有的事,完全禁止也不可能,那也不符合人性,只要是不逾規過分,放心吧,柳高個人還是有能力的,完全靠家裡的威望,是撐不起他的那些事業的。」
「咱爸找我要了近些年西部州里扶貧工作的報告審計,這些年……老爺子就惦記著當年他走過的那些地方,見過的那些偏遠地區的老鄉,是否後輩人人有書讀,能走出大山,再建設大山,改變大山。」
薑母停頓了一下,「還有,蓉城正在舉辦的『六省七方經貿洽談暨商品展覽會』,陸縣長也過來了,我聽柳高說了,老爺子點名了讓他過去。」
電話這頭,李靖平沉默了下去。
薑母感覺到了異樣,輕聲道,「怎麼,不舒服?」
「能舒服嗎?」
薑母笑起來,「你啊……就是吃醋……」
……
程燃總是在想如何面對姜紅芍的外公,他也聽姜紅芍以前提及過,蛛絲馬跡看來,是屬於家裡一言九鼎,金字塔頂層的存在。
這樣的老年人活了一輩子,見過的世面和風浪也多。
程燃想過前世見過的一些大企業集團掌舵人,主政官員,或者是那些長期身居高位的人,洞悉世事,人生的經驗足以支撐他們對一個事物做出獨到的判斷,一針見血,一般人的心事在他們面前跟透明人沒什麼兩樣。
在機關單位幹了幾十年的普通職工公務員,都有自身鑽研到的一套門門道道處事法則,只要是還存著心思往上走不自暴自棄的,不說圓滑世故個個人精,但至少都打磨得心思通透,人情達練,各有風格。
至於在那上頭的領軍人,常年置身關鍵位置穩步上升的,應對手底下的千人千面,各方脈絡權衡,哪個都不簡單。
程燃本身就有不屬於這個年齡和時代的靈魂,在普通人面前或許還好,但若是姜紅芍這性格是體及她外公,程燃擔心在那樣的老人面前多少會露了端倪。
但想想又覺得自己是思慮太重,小心謹慎過度,畢竟自己身上的這種事情,在一個唯物主義的國度,沒有正兒八經的科學結論,就幾乎算是一切被掃進歷史垃圾堆的牛鬼蛇神。畢竟也不會有人想到,他這具年輕的身體裡面裝著另一世靈魂。
星期四,程燃和姜紅芍通了電話。
「明天下課我媽媽來接我,先和我去峨眉山見我外公,外公不住我家,我媽這裡,他住過來不方便,更不希望打擾我媽和其他人工作,另一方面他很喜歡峨眉山,說了很多次想再去看看走走,我們先過去。你星期六過來吧,就跟人說到報國寺紅珠山賓館,找我和報你的名字,會有你的房間……程燃,你多留一天,可以嗎?」
「周末我很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