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西榛被程燃氣的夠嗆,本來只是想試探一下,結果程燃的反應,讓她感覺就像是一車混凝土不講道理的倒進胸腔裡面,堵得慌。
在他眼裡自己就這麼財迷?
不過她盯著程燃,又從鼻腔里重重出一口氣,有些說不出是什麼的悵然,興許是自己一向不顯山不露水,不動聲色間就自然能夠讓旁人意馬心猿的內外在條件,似乎在這個少年面前沒有了用處。
或者更深一層次,沒有看到程燃生出低落失望的情緒……還是讓人有些覺得失落呢。
其實也是因為程燃看似年輕,內在很是成熟,和他在一起,潛移默化之下,根本無法把他當成一個普通的學生,倒像是身邊的同齡友人吧。所以會偶然間生出這種小試探,但她又立即驚醒糾正回來,輕聲道,「要是我真的結婚,你到底會給多少禮金啊?」
「禮金而已,就算你是我合伙人,這還是一碼歸一碼的吧。你還指望靠禮金吃成個大胖子不成?」
「你果然是知道我在騙你的。」秦西榛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怎麼發現的?」
還真是套路不過這個女子啊。
迎著秦西榛好奇的大眼睛,程燃想了想,「單純覺得,你這樣的姑娘,要是結婚,可能會嫁給愛情吧。只是你的眼睛裡,我看不到那樣一個人的存在。」
秦西榛一時怔住了,眼底閃過一絲慌亂,而片刻後,她伸出手指,在程燃腦門上彈了一下。
痛……
程燃捂著額頭。
這……什麼個情況?
「小小年紀,老氣橫秋,我在你面前是姑娘嗎,我是你老師!」
「不過大四歲而已……」程燃心頭嗚咽,要真算起年齡來,你叫我聲叔叔也不過分啊……
「大四歲不是大啊?」
「說吧……到底什麼事啊。」秦西榛心裡一直藏著事情,程燃猜測了一下,不好判斷,最終還是得秦西榛自己解答。
「被我爸統治了二十多年,最近想反抗一下。」秦西榛道,「程燃,我想辭職了。」
「做老師不好嗎?」
「好,出乎意料的好,學生很好,帶領他們更好……但正是因為太好,怕這樣,就真的是一輩子了。」
「說到底,還是不甘心啊……」
「我要怎麼甘心?我從小很崇拜我爸爸,看到他演出,對觀眾鞠躬,下面潮起的掌聲,那個時候,我就覺得以後要活成爸爸的樣子,後來我學跳舞,練琴,學樂理音樂,想著的總是那樣的時刻,也許時間久遠讓我記憶有了偏差,但我總能感受到那場演出時爸爸的樣子,看似平凡,其實光芒萬丈,對台下鞠躬,有多少人我記不得了,但我能感受到那些閃光燈,掌聲的溫度,至今為止,還能撲面而至。有的時候,我認為那就是我最崇敬的父親的樣子,也是我最想成為的樣子。」
「但是我爸,已經不再是那副模樣了,和路邊老頭老太沒什麼區別,成天想著怎麼把女兒嫁出去,怎麼有個鐵飯碗,怎麼能衣食無憂。他的志向和理想早沒有了,我們家的鋼琴塵封了大半年,沒有見到他再掀開蓋子彈過琴,每天只花鳥市場逗逗鸚鵡,鼓搗他的那些花盆,這樣子哪裡還是曾經那個了不起的演奏家,只是一個得過且過的老頭……我前小半輩子學的東西,都是為了能夠站上舞台去,能去更多的地方,去親自體會了解世界各地不同的音樂和背後的故事,然後從中找到自己的路。」
「在這裡教書育人,點燃很多人心中對音樂的火種,難道不好嗎?」
「你我都知道,這裡大部分的學生,主要目的,是衝著高考去的,說是素質教育,但其實音樂,只是課餘生活中微不足道的調劑。很多人選擇藝術生,其實並不是出於熱愛,只是對文化課要求不高。我在這裡給大家講樂理,講音樂的沿襲,其實大部分都毫無用處。真正要讓人知道音樂是什麼東西,這樣講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如果非要說激發火種,還有什麼比在台上用歌聲樂曲直擊內心,讓人看到那是何等光芒萬丈,更能清楚的告訴人們音樂到底是什麼,更能直接的播種點燃人們內心的憧憬和火焰呢。」
程燃沒有想到,秦西榛原來是這樣認知的。而且這個認知,周詳而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