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孫權不肯來正屋見吳老夫人,那吳老夫人乾脆自己去見孫權。
孫權剛出浴,幼煣便來告知孫權,吳老夫人已經在正堂等著,而喬瑋也已經被迫從榻上起來,在正堂候著孫權過去了。
吳老夫人到了居胥閣,便算是尊者屈尊來訪,便不好推脫不見,而且吳老夫人是帶著一些布匹和金飾來看望孕期之中的喬瑋,打的也是關懷的好意。
喬瑋只能起身去迎。
吳老夫人其實根本就不想看到喬瑋,一想到自己的女兒和趙雲的婚事是喬瑋一手促成的,心裡便對她恨得牙痒痒。要不是孫權躲著不肯見自己,莫說是看望了,便是多看見喬瑋一眼,她都覺得氣梗。
吳老夫人不開口說話,喬瑋也懶得多說一句話,只端著水孤自喝著,大晚上的無論是誰把她從軟和的被窩裡挖出來,她都得有點脾氣。
這種無視的態度,更令吳老夫人難受,瞪著喬瑋沒好氣地道,「仲謀究竟什麼時候出來?」
喬瑋腹誹,怎麼,難道您老人家來了,連沐浴都不成了,非得立時就出來見您?
「仲謀向來孝順,必不令阿母久等。」喬瑋淡淡落下這一句話之後,又閉上了嘴。
孫權沐浴更衣後姍姍來遲,「阿母深夜來,倒是令兒子措手不及,可是有什麼急事要同兒子說的。」
「叔弼他糊塗,但你是兄長」
孫權沒想到吳老夫人一上來就會直接提孫翊的事情,眼神驟冷,出聲直接打斷了吳老夫人的話頭,「阿母近日來身子還舒坦嗎?」
吳老夫人被打斷了話頭,顯得有些不高興,提高了一點聲音喊道,「仲謀!」
「阿母既然身子還不舒坦,就多在屋裡修養便好,這些外頭的事情,自有兒子和臣屬們處置。」孫權也沒有因此就退步。
吳老夫人也知道,張昭等人定然也已經商量好對策了,但吳老夫人怕的就是孫權會聽從這些臣屬的計策,對孫翊趕盡殺絕。
「可是那些臣屬要你殺你自己的兄弟!」
「阿母!」孫權終於有些忍無可忍,高聲喝止了吳老夫人的話。
不念兄弟之情的人是孫翊,打著誅殺不悌不仁之人的名義起兵南下,不單是要殺人,還要誅心。
當他看到吳老夫人的臉上滿是不可思議,轉念便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些太沖了,一不小心還是在吳老夫人的面前泄露了自己的真實情緒。
孫權嘆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軟和下來,「既然是兄弟,自然是疏不間親,兒子答應過兄長,絕不傷兄弟性命。兒子累了,想先休憩了,大喬懷著身子也辛苦,阿母也先回去吧!」
吳老夫人聽出了孫權語氣的不耐煩和疏離,還想再勸說孫權些什麼,但衛媼一直在不停地拉著吳老夫人的衣袖,示意她別再說話,免傷母子之情,吳老夫人不得不將已然到嘴邊的話生生給咽了下去。
衛媼連忙扶著吳老夫人先回正屋,而吳老夫人一路上都在回想孫權的那個無比冷漠的眼神,仿佛他看的並不是母親,而是殺母的仇人。
而這麼冰冷的眼神,她也曾在一個人的身上看到過,便是孫權的生母,謝氏。
當謝氏產後血漏將去,她將拼死生下的孩子交給吳老夫人。吳老夫人離開屋子前回頭看了謝氏最後一眼,謝氏也是這樣冰冷又冷漠的眼神。
當年的吳老夫人根本無法面對這個眼神,她下意識就想要逃離,抱著還是渾身血污的孫權頭也不敢回地逃離了那間屋子。
而孫權今日的眼神,仿佛令她回到了當年的場景,她如墜冰窖、惶恐不安,久久無法回神。
她忽然抓住衛媼的手,語氣焦急地發問,「你說,仲謀是不是在恨我,恨我當年害死了他的生母,他一直都知道,一直都在恨我,是不是?」
衛媼被她突如其來的質問給弄懵了,連忙安撫道,「不是的,老夫人,君侯不是這樣的人。他自小就長在您的身邊,生恩怎及養恩呢!這麼多年來,您看著君侯長大的,那些母慈子孝的日子也不是作假的,他怎麼會恨您呢!」
「是這樣嗎?」吳老夫人還是惴惴不安,一想到孫權待她越來越冷漠的態度,她不能不多慮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