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可真是能給我找事兒。」四表舅笑道:「這才剛剛把藏皮箱裡的東西處理完,又搞來一批明清的。」
之前在大邑收到的那口藏皮箱,從裡邊一共取出了十張五代到南宋的珍貴字畫。
除了石延年《籌筆驛詩》,傳古《坐龍圖》,荊浩《蜀山圖》,馬遠父子三人的《思遠圖》,劉松年的《山水團扇》以外,這一年多時間裡,四表舅和舅媽還修復出了董源的《設色春山圖》,許道寧的《茅亭賞雪圖》,李成的《重巒春曉圖》,李公麟《玄宗別馬圖》,夏圭《雪堂醉臥圖》。
無一不是超重量級的宮苑畫家,無一不是《宣和畫譜》裡邊提到過的著名人物。
而且之前收藏這十幅書畫作品的神秘藏家,還好像刻意挑選過主題,所有作品,似乎都和蜀川有關係。
比如《思遠圖》,《山水團扇》,《設色春山圖》,取的都是蜀川南北崇山峻峽的瑰麗風景。
而《籌筆驛詩》,《茅亭賞雪圖》寫繪的是諸葛亮,《蜀山圖》繪製的是唐玄宗南巡峨眉的情形,《玄宗別馬圖》則繪製的是玄宗和太子李亨在馬嵬坡分別的場景。
《山水團扇》繪製的是眉山和玻璃江的景色,與《雪堂醉臥圖》一樣,題材是蘇東坡。
結果就是傳古留下的那幅《坐龍圖》反而成了迷,因為這幅畫看不出與蜀中的直接關係。
周至和四表舅對這個問題研究過好久,周至說道:「這次去蜀都,倒是從師公那兒得到一條線索,傳古是四明人,《宣和畫譜》上記載他最出名的一次繪畫,就是在明州國寧寺繪製了一幅墨龍壁畫。」
「師公說蜀中堰口也有一座著名的寺廟,同樣叫做國寧寺,那裡是蜀中平原水脈咽喉,豐稔所系。」
「會不會是在某個時間裡,有人將明州國寧寺的墨龍圖拓畫了下來,然後移送到堰口國寧寺鎮壓水脈,最終流出進了藏皮箱?」
「這個說法有些牽強了,」四表舅是非常嚴謹的人,聞言只是搖頭:「最多算是線索,做不得證據。」
「而且從筆法來看,《坐龍圖》也是真跡而非拓畫。」四舅媽也補充道:「要說是壁畫原樣草稿,那倒是有可能。」
「歷朝歷代,這樣的未解之謎太多了。」周至只能攤手:「不過有時間我會去堰口國寧寺看看。」
這十幅圖隨意一張要是被外界知曉,恐怕都會是轟動世界的大事兒,然而周至和四舅四舅媽斤斤計較於這些疑團的考證工作,似乎這才是頭等重要。
「僥天之幸,前輩在藏皮箱裡邊留下了宋廷珍藏的紙墨。」四表舅說道:「否則都沒法措手。」
說著鬆了一口氣:「我和瑞芝,也總算沒有辜負它們。」
「能者多勞。」周至笑道:「文徵明那扇面配得上您老的斑竹扇骨不?」
「少打我那扇骨的主意!」四表舅聞言就一瞪眼:「要那東西,等我蹬腿見馬克思了再說!」
四表舅有一柄珍藏的老斑竹扇面,和現在流行的素麵裸賞團斑不同的是,那套扇骨並不在意紅花臘地料子的珍貴,照舊進行了滿雕。
一邊是兩支細竹,停著兩隻爭喧的麻雀,一邊是一角柳枝,上面還停著一隻看熱鬧的。
別問怎麼知道是看熱鬧的,反正鏤刻精巧的畫面就是給了人這樣的感覺,似乎這隻單身麻雀的視線,穿過了扇子,剛好落在了反面的那兩隻麻雀身上。
三隻麻雀的頭部和翅肩,正好是斑竹天然的棕紅色花斑重色所在,處理出的麻雀頭背與胸腹的色彩反差,堪稱奇思妙想。
這扇骨周至已經惦記很久了,不過四表舅打死不鬆口。
「我記得你余大爺送過你王無忝和周鼎的東西是吧?」四表舅說道:「這倆可也是清代制扇的名家。」
「他們不是清代的嗎?離文徵明還差著幾百年呢。」周至笑得厚顏無恥。
「我這也清代的!」四表舅趕緊擺手。
「清初和清末那也不一樣,寶月堂和大雅齋,就是兩回事兒。」周至接嘴說道。
寶月堂就是製作周至收藏的《王褒聖主賢臣賦》青花筆筒那家工坊的堂號,底款是一隻青花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