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甲骨文里的「夏」,來歷還沒有定論,大家認為這個字和「夔」相通,一來是作為人名使用,二來是作為「夔」來用,是個拎著道具跳舞的人形。
在周代樂舞里,夔是一種祭祀舞蹈,這個用法在金文里才有記錄。
而《說文解字》裡,夔被解讀為頭角,人臉,雙手的組合。
這個組合類似龍形,又由此引出許多的解釋。
但不管什麼東西,這個字和商朝之前的夏朝,並沒有直接聯繫的論證關係的。
也就是說,無法從文字學上來證明夏朝的存在。
但是周至在史書上發現了一種記錄,那就是夔為樂正職官,而這個職官並非始於周代,他是堯舜的樂正之官。
周至在課堂上講得口滑,便說大禹搞不好就是夔,比如中國有個不太被使用的成語,「一夔一契」,這兩人都是舜時的賢臣,後世用來比喻良輔。
契後來成了商部落和商朝的祖先,而夔卻沒有如契那樣留下詳細的記錄。
那是不是可以大膽地猜測一下呢?
夔,契,舜帝賢臣,一個發展出了夏部落,一個發展出了商部落,後來夔演化成了夏,而契演化成了滅夏的商,之後毀棄了夏朝的一切特徵,只在歷史典籍和傳說當中,留下了些許的蛛絲馬跡。
夔是樂正,就是祭祀樂隊的組織者,帶上頭角狀的飾品,兩手持羽扇狀的懸垂道具,可能是模仿鳥類,進行舞蹈,而舞蹈所起到的作用,則是指揮祭祀樂隊。
到了後來,這個職務的職能發生了一些變化,可能成了禹的職務。
比如傳說皇帝得到夔龍之皮做鼓,聲聞五百里,而鼓在古代樂隊裡,同樣也是控制節奏的重要樂器。
大禹治水化作大熊,傳說也是通過擊鼓通知老婆來送飯,結果因為石頭擊打到鼓上傳遞了錯誤信號,懷孕的老婆送飯發現自己老公是熊,嚇得化作了石頭,大禹剖開石頭得到了兒子,因此給他命名為「啟」。
同樣的,大禹在治水的過程中,還使用一種神奇的步伐,叫「禹步」,相傳這種步伐具備神力,大禹用它刻畫出九州疆域,這個步伐後來也演變成了道家的一種禱神儀軌,可以遣召神靈,驅邪迎真,後世道家管這個叫「布罡踏斗」,羅貫中在《三國演義》中曾將之設計到情節上,說諸葛亮在五丈原上為了延壽曾經施展,只可惜被魏延踏破。
說白了,還是類似一種祭祀舞蹈。
因此夔,禹,夏,就產生了文字意義上的關聯,也在甲骨文和金文上,以及周代的殘留文獻當中,找到了部分痕跡。
周至的課程之所以受同學們的喜歡,當然就是這些天馬行空的胡亂想像,但是辜老哪裡受得了這個,於是就指出周至這樣的說法缺乏證據來證實,結果爺孫倆就在課堂上相互辯難了起來。
那半節課同學們全都聽得雲裡霧裡,但是對於兩人引經據典互相反駁的博聞強記和反應敏捷留下了深刻印象。
之前只覺得這門課是周至在嬉皮笑臉地科普,上課就跟聽故事一樣的好玩兒,還白撿學分,何樂而不為?等到這半節課聽不大懂的課聽完,才知道這門學問可以博大精深到何等程度,也對能夠和辜老這樣的大擘掰扯半節課不輸的周至大感佩服。
其實這樣的玩法是爺孫倆之間的常態,只不過一時都忘了形,辯論得興起一時間忘記了是在課堂上而已。
事後辜院長特意找兩人談了話,意思是這門課現在在系裡還是相當受歡迎的,現在願意報考古文字學研究方向的同學都不好找了,肘子這是在科普,主要是提起同學們的興趣,又不是做論文,那些不嚴謹的內容也沒在教案裡面,要不這些課堂上即興的胡說八道,啊不,頭腦風暴,就由得
他去吧。
別說同學們了,就連我們院系裡的老師,聽著也覺得怪有意思的。
辜老想了想,也不由得笑了:「拋開學術意義不談的話,其實就連我都覺得怪有意思的。」
這門課程屬於普及課,其實只要大體不離正規,加上這個「怪有意思」,就已經是一門合格的課程了。
這樣辜老才放過了周至。
說起這些來,盧巧也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