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鼎公寓25樓,那是許青鳥生活了十幾年的家。自從初一那年爸爸許正康去世,媽媽孫雪莉改嫁之後,她和弟弟就跟隨孫雪莉住進了繼父張啟江的家,度過了從初中到大學畢業的日子。在這裡,她見證了母親的改嫁、弟弟因傷變痴傻還有自己的頹廢。看到2501的門房號,那一瞬間,洶湧而來的記憶讓她突然有些害怕。
嚴礪站在她身後,挺拔的身軀埋在一片黑色的霧氣之中。
「你準備浪費時間到何時!」他森冷的話語在她耳畔震盪,讓她不由得一抖。她的嘴唇一張一合,卻不知該說些什麼。有時候,越是期待,越是恐懼。
她伸出右手食指,慢慢接近門鈴,那小小的乳黃色按鈕看起來那麼遠又那麼近。突然,按鈕凹陷進入,門鈴「叮咚叮咚」地響起來。怎麼回事,她的手指明明還沒碰到門鈴!她心中大駭,轉身想問嚴礪,可哪裡還有他的影子?他就這麼消失了,就像出現時那樣突然那樣神秘。難道,是嚴礪耐心告罄,所以隔空幫她按響了門鈴?
「咔嚓」一聲,門開了。
「喂,許青鳥,你又沒帶鑰匙嗎?我在做作業呢,你老是這樣很煩哎!」男孩的聲音稚氣未脫,可年僅12歲的他已經比自己的姐姐高出半個頭了,面容清清秀秀的很是好看,如果不是那頭平頭短髮還有穿著男式背心兒的平坦前胸,任誰看了都會以為他是個漂亮女生。
他往姐姐身旁看了看,沒好氣地問:「藝瑾姐沒跟你一起來?」
「青岩……」許青鳥聲音不自覺地顫抖起來,是青岩,是那個聰明調皮、說話讓人生氣、總是眼睛長在頭頂上、做事情橫衝直撞,還老是喊她全名的壞弟弟許青岩!
許青岩見姐姐表情不對勁兒,伸出手摸摸她的頭,又放在自己的額頭上,嘟囔道:「又沒發燒,你抖什麼勁兒,真是!我警告你,今天叔叔要回來,表現好點!」
突然,許青岩被人用力地抱住,緊得仿佛要把他揉進身體裡一樣。
「喂,許青鳥,你幹嘛,這樣很噁心唉!」他煩透了這樣莫名其妙的擁抱,嫌惡地想推開姐姐。
「一分鐘!」許青鳥突然喊出聲。
「什麼?」
「只要一分鐘就好!」許青鳥把臉緊緊地貼在弟弟的心口,那裡傳來「嗵——嗵——嗵」的聲音,證明著弟弟的心臟跳動非常強勁,他還是健康活潑的,還沒有變得痴傻,還沒有死於大火,「我這次一定,一定會保護好你……一定……」
「莫名其妙!」許青岩的力氣比她大多了,用力掰開她緊箍著自己的胳膊,氣哄哄地說,「誰要你保護,別給我跟媽媽添亂就行了。快點兒進……」
許青鳥蒼白的臉淚流滿面,可這並沒有讓弟弟心生憐憫,反而激起了他更深的厭惡。
「你要是再哭,就別進來了!」他煩躁地轉身,猛地把門一關。
許青鳥下意識地伸手,不料門關得又急又快,把她的右手硬生生地猛夾了一下。她疼得倒抽一口氣,卻並沒有把手抽回來,而是用左手抹乾了眼淚,深呼一口氣,把腰杆挺得筆直。她在心中默念:許青鳥,這個家裡有你最愛的人和最恨的人,不論再見到誰,你都必須打起精神!這是你最後最後一次哭!
這種心理暗示的方法很有用,不到半分鐘,她的眼睛就已經恢復了清明,再也不是淚汪汪的軟弱女孩了。
走進房裡,就聞到一股很香的醋味兒,那是媽媽孫雪莉在調蘸餃子用的調料。
「青鳥,快來嘗嘗媽媽做的餃子。」孫雪莉隔著廚房門喊道,聲音溫柔極了,「香椿餡兒的,你最喜歡了。」
這時,許青岩瞥了姐姐一眼,徑直走進廚房,「媽,我餓了。」說完,他把盛好的餃子和調料都端走了,用潔白的牙齒從筷籠子裡叼出一雙筷子,走到餐桌旁,大口吃起來。
「你這孩子,總得給你姐姐留點兒啊!」孫雪莉無奈地點了點兒子的腦門兒。
「她去參加人家的party,玩那麼high,肯定吃過了。」許青岩嘴裡塞著餃子,唔唔地說,「我都做了一下午的作業了,乾的是正經事,當然我先吃。」
「青岩,你……」
「媽媽,我不餓。」許青鳥微笑著,在心裡說:能看到媽媽,比什麼都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