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腳踏官靴,身穿一件墨綠色的官服,步履匆匆。
他似乎是有些猶豫,腳下步子踟躕片刻才對著秦菁深深的拜下去道,「微臣參見長公主!」
秦菁抬起眼眸看了杜明遠一眼,眼中並沒有過多的情緒流露,只是淡淡的開口問道,「院使大人是來向父皇稟報宣兒的傷勢的嗎?」
「正是!」杜明遠點頭,緊跟著想到晚飯那會兒杜夫人耳提面命的那些話就覺得頭疼。
因為秦宣一直沒醒,太后下了死命令讓太醫院的所有太醫都留在宮中伺候,杜明遠正忙的焦頭爛額的帶著一眾太醫在研究對策卻有醫童來報,說是他家管事奉了杜夫人之命來給他送飯。
他們夫妻數十載,雖然因為杜夫人的那個火爆脾氣外界的傳言並不好聽,但內里關係卻是處的十分和睦融洽,平時如果哪天他宮中有事回去的晚了周氏都要親自留燈等候,這會兒杜明遠雖然脫不開身卻不忍周氏為他掛心,於是就交代了林太醫幾句自己匆匆趕過去見管事,不曾想到了地方卻發現是周氏親自來了。
但見周氏面色凝重杜明遠心中頓時生疑,問了才知道是榮安長公主請尚書夫人代為送了一份厚禮,請他務必盡力醫好太子的病。
其實周氏倒不是貪財,只是個性爽直又是個熱心腸,她自己本來就是做了奶奶的人了,乍一聽聞秦宣摔著了就已經覺得孩子怪可憐的,再加上拿人手軟的緣故便更覺得該盡一份心意,於是千叮嚀萬囑咐的讓杜明遠千萬盡心,得到首肯這才愁容滿面的走了。
杜明遠送走了自家夫人心裡卻敲起了鼓,他本來也只是覺得秦宣的情況很蹊蹺,這會兒就近乎是篤定了這種猜測,可——
這榮安長公主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方才過來之前他又特意去永壽殿替秦宣仔細診了一遍脈,從頭到尾就是沒有查出半分異樣,他實在想不明白,當時明明是榮安公主明示暗示的說太子撞傷了頭,後來又送了那麼一份厚禮去他府上,她真的就只是為了讓自己盡心替秦宣診脈這麼簡單嗎?
他本來是有意讓醫童遞帖子去乾和宮親自探一探秦菁的口風,得到的回覆卻是長公主去了御書房覲見皇上,剛好他那邊又得了景帝的傳召要詢問秦宣的傷勢,這便硬著頭皮來了。
杜明遠垂著頭,貌似無意的仔細觀察了一遍秦菁的表情,但見她神色無異,這才主動開口道,「方才微臣又去為太子殿下請過一遍脈。」
「辛苦杜太醫了!」秦菁面露感激的對他微微一笑,眼底眉梢卻染著一絲濃厚的憂慮情緒,懇切道,「宣兒的傷勢可有起色?」
「這個——從脈象上看太子殿下的性命定是無虞的,請長公主放心,只是——」杜明遠一籌莫展,他實在是不敢隨意揣測秦菁的用意,但又分明覺得她那麼重的一份禮送到自己府上肯定是別有用意。
他頓了一頓,才又試探著開口道,「殿下傷了頭,要痊癒怕是得要費些周折。」
秦菁聞言,臉上突然現出一絲虛弱的蒼白,像是略一失神之後她便勉力的笑笑,「他能平安就好。杜太醫的醫術本宮自然是信得過的,慢工出細活,本宮相信宣兒他吉人自有天相,終有一日太醫會想出法子讓他痊癒的,是不是?」
最後三個字她刻意的加重了尾音,乍一聽去像是語氣急切所至,杜明遠看著她漆黑一片的瞳孔卻是心頭劇烈一跳——
他分明是從那三個字里聽出了三分警告的意味。
這一刻他終於確信,太子確實是無恙的,這一切都是榮安長公主的誤導,所以她送去給周氏的那尊玉佛並不是為了敦促他為太子診治,而是要收買他,讓自己替她圓這個謊。
他雖然不知道秦菁此舉的真正意圖,但也能辨出這必定是一個巨大陰謀的前兆。
遊走在後宮和官場多年,杜明遠一直都明白明哲保身的重要性,他那個古怪的耿直脾氣其實有很大一部分的用意都是刻意為之,為的就是不要卷進這些烏七八糟的後宮爭鬥之中,但這一次陰溝裡翻船,已然是抽不開身了。
杜明遠的後背隱隱有些汗濕,他腦中飛快的計較了一下對策,便打消了向景帝坦誠一切的念頭。
因為他之前已經當著景帝和太后等人的面斷了秦宣的傷勢,此時若再反悔無疑就是給自己坐下一條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