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低沉,攢了一個正月的積雪,反射著微弱的光芒,倒不至於看不清路。
一個瘦弱的身影,深一腳淺一腳地沿著半米寬的溝坎,仔細辨認著積雪上的腳印,小心翼翼地摸索前進。
突然,前方的腳印不見了,瘦弱的身影有些不知所措的四下張望,顫著聲喊:「林大哥,你在哪?」
沒人回應。
溝坎的右手邊是一片蘆葦盪,在夜色的籠罩下,猶如一隻張著大嘴的怪獸。
直到此時,瘦弱的身影才感覺到恐懼,只好用大聲呼喊給自己壯膽。
「林大哥,林大哥,我知道你在這裡,你快出來,我怕黑!」
……
林維楨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有一輩子這麼長。
這個夢很真實,一幕幕如同泛黃的電影膠片,一秒二十四幀不間歇地演繹著喜怒哀樂、悲歡離合。
難道這就是黃粱一夢?
可我為什麼感覺如此悲傷?如此痛苦?
他還清晰的記得,夢境的最後,他一邊喝著酒,一邊失聲痛哭。
我為什麼要哭?
不能哭,一個大老爺們怎麼跟個娘們兒一樣哭哭啼啼的,惹人笑話。
下意識地伸手抹了一把臉,入手一片冰涼,林維楨打了個激靈,猛地睜開眼睛。
過了好一會兒,林維楨才適應了周圍的黑暗,緊接著發現自己正坐在雪地里,後背不知靠著什麼東西。
下雪了?不對呀,明明是夏天啊,林維楨手捧著雪犯著嘀咕,旋即感到渾身上下透著寒氣,哆哆嗦嗦地爬起來,茫然四顧。
「林大哥,林大哥,我知道你在這裡,你快出來,我怕黑!」
突如其來的喊聲嚇了林維楨一大跳,聞聲望去,一個模糊的黑影站在不遠處,隱約看到兩條長辮子在夜色中甩來甩去。
此時,林維楨還沒搞明白怎麼回事呢,只覺得一切都透著詭異,於是也不做聲,抬腿往喊聲來處走去。
林維楨所在之處離溝坎就幾步路的距離,腳踩著積雪發出吱吱的響聲。
「林大哥,是你嗎?」
「你叫我?」,林維楨走近後打量著眼前的這個陌生女孩兒,越看越覺得熟悉,但怎麼也想不起來是誰,不由得感慨到底是老了,腦子不好使了。
女孩兒借著雪光認出是林維楨後,長舒了口氣,手拍著胸口道:「嚇死我了,你怎麼悄沒聲的到這了,我找你找得好苦!」
林維楨用力的晃晃腦袋,「你是?」
女孩兒不答應了,跺腳埋怨道:「你喝酒喝傻了吧!」
一聽這話,林維楨伸手拍拍腦門,可不是麼,馬上想起自己退休那天的當晚,在家裡就著豬頭肉和烤鴨喝小酒,喝著喝著就喝多了。
「你是誰家的孩子?」,林維楨只以為這個丫頭是胡同里誰家的孫女。
「啊呀呀,看來你真喝糊塗了」,女孩兒咯咯笑道,清脆的笑聲在夜空中飄出很遠。
林維楨有些莫名其妙,這麼大歲數了居然被個小丫頭片子嘲笑,不就是喝點小酒麼,沒好氣地掃了一眼小丫頭,抬腿上了溝坎。
咦,身輕如燕啊!
林維楨這才發現哪裡不對勁兒,好像變年輕了,腿上力氣了,長年埋頭書案時留下的肩周炎似乎也不見了,肩膀和後背居然沒有一點酸痛。
低頭上下打量自己的衣服,臃腫的灰色棉衣棉褲,黑布的棉鞋,再看看手背,細嫩光滑,沒有一絲皺紋……
這一幕讓林維楨目瞪口呆,腦袋裡天雷滾滾,半晌說不出話來。
抬頭望天,聞著淡淡的海腥味,林維楨有了一個很大膽、很不科學的猜測——自己很可能穿越了!
「腦袋真喝壞了?你不能喝酒幹嗎喝這麼多?」一隻小手停在林維楨的額頭上,冰涼的觸感讓他回過神來,望著眼前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女孩兒,林維楨咽了咽唾沫,試探著問道:「譚沁?」
「看來沒喝多嘛」,女孩兒嘻嘻一笑,伸手拉著林維楨的棉衣袖子,「快走快走,你在這幹啥,看看,衣服都濕了,趕緊回去放炕上焐焐,明早應該能幹,不耽擱你穿」。
此時的林維楨哪還走得動啊,一把抓住女孩兒